正文 第十話

「喔——等好久了!那個可愛的女孩今天怎麼樣啦?」

好女色的邦彥眼睛下方微紅。桌上擺的是最近在我們之間很流行的愛爾蘭咖啡——也就是加了愛爾蘭威士忌的咖啡。喝了這個雖然可以讓身體馬上暖起來,但是酒精的作用也很快。這家店雖然位於大樓里,但是裡面的裝潢卻是小木屋。

「回去了。」你面無表情地回答。

「什麼嘛,好可惜喔,虧我還想讓她體會男人的好呢。」

你轉向旁邊,不屑地說道:

「就是因為有你這種男人,千繪實才會變成那樣啦。」

「什麼意思?」

麻理打斷了你們兩個的談話。面對醉醺醺的邦彥,你肯定什麼都不會說吧。你喝著上面浮著發泡奶油的熱可可,說道:

「我的意思是,千繪實她之前有一個男友,但卻是個很過分的人。」

洋次少爺和緩地問道:

「有多過分?」

「他會揍她。」

直美髮出「咦!?」的一聲。我看著你,發現你平常明亮的眼眸黯淡了下來。

「我不會揍女孩子喔!」邦彥好像真的醉了。

你一副瞧不起他的樣子。

「你不是說什麼要讓他體會男人的好嗎?這就叫做性騷擾啦。」

冰之公主非常的冷靜。

「別理邦彥了,千繪實的男友做了什麼?」

你聳聳肩。

「只要一吵架,就馬上拳腳相向,不只如此,連做愛的時候也會動粗。」

「好過分……」

直美的表情差點崩潰,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而你則直截了當地說:

「可是,千繪實的父母也做了同樣的事——應該說,是千繪實的媽媽也遭到同樣的對待。」

這是典型的「家庭暴力」,但是在這個名詞傳入日本之前,日本根本就不存在家庭暴力這種東西,只會被當成下手重了些的夫妻吵架。麻理靜靜地說道:

「那……千繪實怎麼辦?」

「不怎麼辦啊。因為她認為男女之間的相處模式就跟自己父母的相處模式一樣。」

「太慘了。」

少爺就連嘆氣也有一股優雅的氣息。邦彥紅著臉說道:

「那男的在哪?我們先在就去揍他吧。」

「你算了吧。美丘,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嗯——寒假剛結束時,千繪實就帶著脖子上的淤青來學校上課。我一問之下,才知道前晚他們在做愛時,她被男友揍了。」

我們六個人圍著一張由樹齡近百年的大樹砍下來做成的歪曲圓桌,陷入一陣沉默。和平又亮麗的大學生活,以及從頭到尾都被男友暴力相向的里原宿女孩。這對比實在太過強烈,讓人無法直視。

然而,有一點不太尋常。如果只是想談一談,那個女孩應該不需要這樣窮追著你不放。我若無其事地喝下熱可可,問了你一個問題:

「所以當她來找你商量的時候,你就對她下手了?」

直美一下子從椅背上坐直了,邦彥則一副高興到快要吹口哨的樣子,洋次腦中似乎瞬間一片空白,表情有點尷尬,而麻理則和平常一樣表情非常冷漠,充滿了防備——但她的內心肯定動搖了吧?

「太一,你這次的吐槽太狠了啦。不過你也沒說錯。」

「別賣關子了,快點說啦!」

邦彥一鬧,你馬上兇巴巴地回道:

「吵死了,跟醉漢沒關係啦!我和她談了很多,告訴她男女交往時絕對不會拳腳相向,而他們兩個分手時我也在場。如果我不在,千繪實鐵定又會被揍。」

你說到這裡時停頓了下來,眼睛往上看著我,羞怯地笑了。

「那女孩很不錯吧?我們每晚都在一起談天說地,不知不覺……」

醉醺醺的邦彥抱緊自己的身體,發出了悲鳴。

「也就是說,同情變成了愛情!?我最喜歡這種話題啦!」

麻理用宛如冰凍光線般的恐怖眼神瞪著邦彥,光是接觸到她的視線,全身彷彿就會為之凍結。我替麻理幫腔道:

「阿邦,閉嘴啦。所以你就對她出手了嗎?對那個……千繪實?」

你這時已經重整態勢,接著若無其事地說道:

「嗯,我突然覺得她很可愛,所以就吻下去了。」

直美一副看到外星人的樣子,身體後退看著你。

「拜託,這又沒犯法,可以不要講得那麼嚴重嗎?大家在電視上看到一堆男同志還不是笑得很開心,而且也有很多第三性公關啊。」

說道這裡,你突然不懷好意地看著我。

「而且我要先聲明,我不只喜歡女生,也喜歡男生喔。到時請多指教啦。」

邦彥發出歡呼聲,而麻理的臉上則又浮現冰一般的微笑,並看著你說道:

「美丘,那你就應該對她負責才對呀。」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但是她好纏人喔,老實說我有點傷腦筋。」

這句話聽起來就跟花花公子的借口一樣。邦彥開口大聲嚷嚷著「請收我為徒!」「你太帥了!」之類莫名其妙的話,而我則拍了拍你的肩膀。

「耳朵過來一下。」

我在你耳邊呢喃道:

「美丘,你這個人不可能只跟她接吻而已吧?」

你看看我,又看看麻理。

「什麼嘛,原來太一你很敏銳嘛!哎呀,頂多就是把手稍微伸到短褲里去啰。」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是搖搖頭看著麻理。麻理的下眼瞼稍稍發紅,遠望著表參道的櫸木行道樹,樹葉落盡的枝頭,光禿禿地令人心痛。我想起了千繪實那女孩纖細的四肢,但趕緊踩住了剎車,沒有再往下繼續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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