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碧落燕子樓

這一場干戈總算消去,于飛燕和眾燕子軍得以平安歸來。我請示非白想同珍珠 還有孩子們一起去接于飛燕,非白欣然應允。本來沒有太大戰事,由我出面替他接于飛燕 ,合情合理。

臘月初一,大雪紛飛中,于飛燕帶著一萬人馬風塵僕僕地回到了長安城,眾百姓自是夾道歡迎 ,我同珍珠 充滿喜悅地站在城垛上,喜迎久別的于飛燕。

可能是在風雪中站得久了,第二日我便染了風寒,服了林畢延的葯便一個勁地昏睡,連于飛燕進宮述職後前來探望也不知道 ,等醒來時,竟然已是臘月初三,臘月初五,我身體好了很多,便著薇薇前往截住從宣政殿下朝的于飛燕。

我便做家常打扮,不願意核繁複的髮髻,只令人幫我編了腦後的大辮子,才剛打扮停當,薇薇便傳於尚書到了,我便興沖沖地親自到門口去迎他。

宮燈搖曳,映照著金碧輝煌的宮牆,綺麗的絲幔墜 著珍珠,綉著金絲眼線蜿蜒委地,明亮的金磚上映照著于飛燕頎偉的身影,豪放的臉上有著一絲溫暖 的微笑,「臣于飛燕見過皇后娘娘。」

我趕緊免了他的禮。

他對我笑道:「臘月里雪 深霜寒的,皇后的風寒方愈,還請娘娘保重貴體,快進內殿吧。」

我含嗔地看了他一眼,一邊迎他進賞心閣,「大哥,我不是說了嗎?沒人的時候叫我皇后娘娘的。」

于飛燕摸了摸頭,嘿嘿笑道:「宮廷人多眼雜的,還不是怕落入竇亭那幫子人的口中,對聖……」他看我不樂意地瞪著他,從善如流,「對四妹和聖上不利嗎?」

「不必擔心的,大哥。」我叫了聲薇薇,珠簾後薇薇托著紅泥漆盤出來,裡邊放著我為于飛燕準備的一件黑貂襖和一雙新納的鞋,「大哥也說臘月里雪深霜寒的,我正挂念著大哥的舊傷。聽陳將軍說大哥在軍旅也曾舊傷複發,一定要穿暖些,莫要著涼了,這是我親手縫製的貂襖,還有這雙鞋是我新納的,前陣大哥出徵得太急,今日一定要穿上才好。」

于飛燕只是在那裡嘿嘿傻笑著,一派憨厚可愛,沒有半點在校場點兵的大將軍樣,薇薇和小玉都在我身後捂著小嘴笑著。

「四妹,」于飛燕忽然斂住了笑臉,「大哥能求你一件事嗎?」

「大哥現在越來越婆媽了,還說什麼求字,」我嘆了一口氣,為他繫上黑貂斗篷,後退一步。

卻聽他正色道:「珍珠又懷上了,還請四妹多多照顧了。」

「哇!」我大喜,站起來對於飛燕拱手道 :「大哥,你也太厲害了,嫂嫂要生小七啦。」

于飛燕撓了撓腦袋,豪邁笑道:「種子好,土地肥,可不得多生養幾個。」

我哈哈大笑:「大哥放心,我一定會去照顧嫂嫂的,給小侄兒起名字了嗎?」

于飛燕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欣然笑道:「若是男孩叫鴻斌,女孩叫琬玉,四妹你說可好?」

我原來瞎琢磨過,這大嫂萬一又有,好傢夥,這該整編到小猴了,這回這名字可取得真好。」我不由贊了一聲,又唏噓道:「這是你取的,還是珍珠 取的呢?」

于飛燕笑道:「剛聽到珍珠 有孩子那陣,把我給樂壞了,晚上反正也睡不著,一夜未眠翻了一堆書,給孩子取了這個名字,連珍珠也覺得挺好的。四妹真聰明,孩子的小名還真想交小猴。」

微微和小玉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我同於飛燕一路說笑,這便到了申時,再抬頭時,宮門外又飄起鵝毛大雪,于飛燕起身正要道別,卻聽到太監尖細的聲音傳來,「聖上駕到。」

我同於飛燕趕緊到白雪皚皚的梅 林道上迎接。不久梅花雨中,一點紅色隱現,九龍華蓋下,天子輿攀出現在一片蒼茫中。

于飛燕早一步跪下,厚重的龍鳳與簾已被宮人掀起,下一刻,一隻素手已輕輕抬起了我,「皇后又忘了,朕特賜皇后見駕免行跪禮。」

「臣妾可不敢有違朝綱,」我露出意思淺笑,「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人姿容在五爪九龍人龍袍下愈加彰顯著帝王霸氣,明亮的鳳目含情脈脈地看向我,他伸出手輕輕颳了我的鼻子,嗔道:「淘氣鬼。」

大原的第二和天子,元德帝扶起于飛燕,轉而攜著我的瘦,皺眉道:「又穿少了吧,瞧你,手像冰塊一樣冷。」

我對他笑著點了點頭,「遵旨。」

非白對我無奈地笑了笑,「飛燕不如留下來陪朕和皇后用飯吧,這幾天皇后生病,也確實悶壞了。」

于飛燕恭敬地稱是。

我開心地對非白笑了,「謝主隆恩。」

非白也笑彎了一雙鳳目。這日陽光甚好。

知道于飛燕愛吃牛肉湯,我特地下廚多加了一道牛肉湯和粉蒸肉,小忠照例跟著我東轉西轉地專偷牛骨頭吃。

飯桌上,宮人試過毒後,原非白換了一身家常的鶴紋白緞服,親熱地控著于飛燕坐下,「國事艱難至此,沒有什麼好招待的。好在飛燕是自家人,且將就看嘗嘗朕同木槿親手種的果菜吧,現在你的好妹子把御花園給改成御菜園了。」他支開了宮女,我們三個人落座,趁我盛飯的時候,他自然地為于飛燕舀了一碗湯。

于飛燕有些惶恐,但看著桌上簡單的五菜一湯,也有一絲愣神,半晌含淚跪下道:「陛下與娘娘果然為國節儉至此啊。」

非白大笑著拉起于飛燕,「飛燕莫要擔心,天下本來便是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他斂了笑容,不悅道:「連年征戰不休,又苦於災荒飢年,百姓流離失所,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些,山東府仍是鬧災不斷,哪裡的百姓連這些都也吃不上,偏偏有些皇親貴還是荒淫奢侈,故而朕竭力支持皇后和韓相的改制,既為大君,必為榜樣,以倡節儉之風。」

于飛燕點頭說了半天皇上 聖明之類的話,非白笑著連連搖手,「飛燕也來這一套了,這是家宴,只有朕的妻兄,沒有家臣,再說安城公主也不在,可莫要再來這些官話了。」

我們又大笑起來。于飛燕也輕鬆了下來,非白笑道:「先嘗嘗木槿的手藝拖飛燕的福,今日朕也能一嘗大塬皇后親手做的牛肉湯啦。」

外面大雪紛飛,我不停地為于飛燕夾菜,酒過三巡,于飛燕終於也不在拘束,非白兩頰染上了淡淡地紅暈,二人談興越濃。我望著窗外銀裝素裹,不想如今卻只剩下我和于飛燕了。

這時,忽然傳太傅急報,非白只好對於飛燕抱歉地告了別,走了出去,果然,太傅不但是一激情終結者,也是一溫情終結者啊。

于飛燕倒反過來安慰了我兩句,正說著話,簾外的青媚對我跪啟道:「回稟皇后,熱伊汗古大妃日夜思念故土,只求能再踏入漢家故土,可汗已修書皇上,欲送大妃回長安省親……」

我和于飛燕一下子都站了起來,「如今大妃如何了?」

青媚的頭微低了一些,「大妃病重已久,可汗本不忍,然宮中有巫師說大妃乃是不祥之人,不可再弓月宮中病逝,以免玷污可汗的神聖之氣,故可汗著人送回大妃。」

于飛燕急得上前兩步,「現在碧瑩 怎麼樣了?」

「大妃病情嚴重,現人已在玉門關停留多日,木尹皇子苦求大理武帝,武帝陛下已遣鄭姓醫官前往玉門關為大妃診病,」青媚安慰道:「請皇后,大將軍放心,林御醫方才也已經啟程了,想是能在驛站接到大妃。」

我們日夜懸心,不久便接到鄭峭的飛鴿傳書,措辭婉轉地表明已用藥緩住了碧瑩的實情,但是情況難測,然後是林畢延的書信,措辭更委婉,但最後兩個字明言:不妙。

臘月初八,我來到長安城門口,迎接大突厥熱伊汗古麗大妃的鑾駕,漫天風雪中,我和于飛燕迎回了內心早已是千瘡百孔人碧瑩。

一車轎風塵僕僕地前來,幾個滿麵灰塵的突厥人,傻愣愣地站在我們面前,似乎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儀仗出現,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呼啦啦地跪倒對我們施了大禮。

林畢延跟在後面慢吞吞地騎著小毛驢。

小忠似是記得碧瑩的氣味,飛快地奔到突厥眾人前,又跳上牛車嗅了嗅,卻又飛快地跑了回來。

我們亦都在心中吸了一口冷氣,所謂省親,前後竟然只有八個侍衛,四個侍女,其中一個還上了年紀,滿頭銀髮,氣喘不已。全靠另一個侍女扶著,我認得,竟是涼風殿的女官長阿黑娜。

我趕緊扶起阿黑娜。她對我流淚道:「真未想到還能再見到娘娘。」

我也是百感交集,略顯激動的道:「大妃娘娘呢?」

阿黑娜面有難色,「娘娘正在御中休息,不過實在不知娘娘會親自相迎,故而未曾梳洗。」

這麼瘦的牛拉的車也能叫御攆?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青媚早已快步走到我前頭,替我掀起轎簾。我往裡一看,不由自主地背過身去,眼淚滿面,單場臉上血色盡褪,以為碧瑩出了什麼事,再也顧不得什麼階級禮制,只急急地趕過來,珍珠想去攔著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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