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咫尺千山隔(六)

燕子軍方來自汝州城內安頓,宋明磊的飛鴿傳書早已傳達,計畫一切順利,潘正越之右翼已接受戰書正浩浩蕩蕩往此處殺來,其部因麾下蒼頭鐵角大力士而聞名,士皆身長八尺,臂力絕倫,妙於弓弦,並配有當時打造最精良的明光鎧甲,擅打前鋒,由潘正越手下能將尉志所領,其鋒甚銳。於蟒川之地紮營,當日便給於飛燕下了戰書。 意味著燕子軍正式出山所面對的乃是一場硬仗,「兵之情主速,」于飛燕如是說道:「潘正越用兵重,狠,詭,我等若想贏之,要麼更甚於之,要麼辟其鋒芒,出其不意,詭詐勝之。」

「尉志乃是外地人,不熟汝州地形,可引其至一險要之處,左右夾擊,先失之大意,耗其銳氣,挫其鋒芒,再狠擊之。」程東子靜靜地站在角落中說道。

然後大家的注意力便往險要之處想到,最好的自然是桃花源谷,但誰也不願意把燕子軍的老巢暴露。

「吾知曉汝州有一處絕地怪坡,其怪哉』下坡如逆水行舟,上坡如順風揚帆』,」一直保持沉默的蘭生忽然發聲,「此處可為疑兵之上選。」

我想起來了,好像前世我曾讀過一本旅遊書籍中說過中國有幾處怪坡以汝州為勝,此處確曾有下坡的汽車不用發動會慢慢往坡上爬的現象,而雨後水往高處流,牛頓「萬有引力定律」在這裡絲毫不起作用,後世稱為姊妹怪坡,原來竟離此不遠。

有專家說是 「重力位移」,亦有科學家說這是「地磁現象」,也有人說這是「視覺差」,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於是留下了「如此奧妙誰造化」的懸念,更為怪坡蒙上了一副神秘面紗。

不想「問題老少年」姚雪狼立刻跳起來,灰眼閃著疑惑的光,「離此幾十里,確有一坡,傳積香寺中逃出的蛇妖所化,得名蛇妖坡,但因山林過密,唯有我等當地山中樵夫知曉,尊架究竟何人,自稱是肅州人氏,如何詳知這隱蔽之所?」

眾人斂聲屏息地盯著他,而他的瞳空忽地收縮起來,像是真得在苦苦思索一陣,然後愣愣道:「確實想不起來了。但我就是知道。」

這個問題沒有得到答案,大家都有一絲泄氣,但是戰略最終被秘密定了下來,作戰會議結束後,我同問蘭生這個問題:「你裝得真像,是幽冥教那裡得來的訊息吧。」

「非也,」蘭生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疑惑道:「實話告訴你,我來過汝州,來過桃花源谷,當初是我幫著教主為燕子軍尋得那桃花源谷以作小五義退路,一併作神教的退路,不想神教在教主的指引下發揚光大,根本用不著退隱之地,後來燕子軍忽地銷聲匿跡,我便猜到教主將燕子軍藏到桃花谷中,卻實未記得我自己來過或是差人來尋訪那蛇妖坡。」

我來到屋中,林老頭早已等在那裡,他照例為我檢查身體,我便說起日間情形,林老頭卻似毫不驚訝,淡淡地冷笑一陣:「夫人九死一生,也是從鬼門關回來的,想是見過孟婆吧。」

我混身輕顫一下,快速看向林老頭,他的雙目沉如深海,滿是溝壑的臉上雖掛著笑,卻讓我感到害怕,他繼續說道:「他雖是一隻小鬼,卻是去鬼門關,可能不小心喝了一口孟婆湯,遺失些記憶吧。」

那一夜,我的夢裡全是那萬年森冷的孟婆端著孟婆湯對我微笑的樣子。

元慶三年中秋節,燕子軍遣烏氏娘子軍前往挑戰尉志,故意令娘子們以小弩發箭,驚慌欲逃,令尉志以為燕子軍士兵不足,以女子充數,並裝備極差,便放心追擊,烏氏引尉志大軍來至蛇妖坡,正中飛燕埋伏。

據後世《大將軍策》記載:燕軍作扁箱車,上置木屋,以蔽風雨,擋矢石,隱於蛇妖坡,燕於夾道壘磁石,吸阻身著精銳鐵鎧之尉部,使其難以前行,燕軍均披犀甲,進退自如,如此且戰且進,殺傷甚眾。

那尉志三代武將,乃是三國名臣,驚破漢界三國,尉志首級被程東子斬下後八百里快騎送往洛陽武安王帳內,武安王大喜過望,命人以仕女服裝尉志送回潘正越,以示譏諷,潘正越怒斬逃回的所有尉部軍士,欲親自領兵攻汝州,正中原青江之計。

然而中秋過後忽然天降暴雨,汝州連接鄭州、洛陽、鷹城、禹州、宛城五城,境內多泥山,多日大雨引發大型泥石流,潘大軍不得進入,乃止於邊境,各自陳兵重新部署。

汝州城自是大為興奮,各地富商官宦忙著宴請于飛燕,巴結討好,以求苟安,于飛燕一概以戍邊練兵為由推脫了去,而事實上,他的確同姚雪狼稱此機會開始大練兵。

「人有千斤之力,始能於馬上運三十斤之器,其有五百斤力者,但能舉動而已,為兄觀新兵尚火候,你看若平時所用之器,當重於交鋒時所用,重者既熟,則臨陣用輕者自然手捷,不為器械所欺矣,」于飛輕鬆地揮舞著一把重達三百斤的鐵錐說道,「雪狼乃鮮卑人氏,同你大哥還有東子同是伍間小卒開始,故甚有體會,尤其是雪狼,乃是『真將』,於練兵甚是在行。」

我細細琢磨,果然姚雪狼頗有心得,令三軍訓練時足囊以鐵砂裹之,且漸漸加之,戰時將砂鍋囊換去,行走時自然輕便自如,平時習戰,人必重甲,習千斤重器,戰時換上輕裝,則行動迅速,此謂練手力,足力,身力也。

我那冷麵的大長隨齊放依然面無表情,可是眼中卻閃起戰鬥的火苗,一方面加強緊訓練我的特種部隊,一方面同我的奇人異士一起搗鼓新式武器。

出乎我的意料,蘭生以「未來戰士」的本領,接受了普通士兵的訓練,再苦再累亦豪無怨言。

每每口吐鮮血時,瞳空都快放大時,林老頭便嘆氣著遞上藥丸子,躺個半天一天後又上了點兵場。

有一次暈厥了整整二天,面色蒼白如紙,混身不停冒著黑血,我守在他身邊,著實擔心。

「夫人不必過份擔心,由他去吧,」林老頭嘲諷道:「這個死心眼,還想稱死之前用自己的身體實驗幽冥教的人偶極限。」

說罷,沉重地嘆著氣走了出去配藥去了,我給蘭生擦著黑血,那血好歹止了,心中不由想起那天問起林老頭關於非白的身體,林老頭什麼也不肯說,只是沉重地嘆著氣,那時我也是膽戰心驚了好一陣。

我把頭埋在雙手中,暗想我得快些見到非白才好啊。

抬頭看向蘭生,他帥氣的臉上緊皺著眉,擰成了個深深的川字,口中好像輕輕念著什麼,我湊上去聽了好一陣,才聽出來是「木槿快逃」。

我心中感慨良久,便絞了巾子,替他寬了衣,給他擦個身體,擦到一半,他忽然睜開了眼,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翻身爬起,警惕道:「你想做什麼。」

我干瞪著眼:「你混身都是血,替你收拾一下子罷了,我想幹什麼?你以為我能對你一個毛孩子幹什麼?」

他愣了一下,臉上飛快地湧起了一陣紅暈,立刻放開了我,然後急急地奪過我手中的巾子,沖了出去。

我吃痛地揉著手腕,上面五個手印十分清晰。

此後他更是躲避著不見我,見面也快步低頭走過,比以往更是冷淡,行同陌路。

林老頭寬慰我,不要與小鬼見識,好吧,於是我便不與他見識了。

直到雨季過後,各地開始打通道路,意味著大軍又可進退,于飛燕欲派人化妝再往蟒川探聽消息,我頭一個報名,齊放第二個報名,蘭生第三個報名。

這一日,稱著天氣有些小雨,能行路,齊放點了六個精幹的暗人,一行八人分成三組,化妝普通逃難的農戶,我與齊放蘭生裝成姐弟三人,來到積香寺附近。

卻見周圍群山夾道,萬木蔥蘢,間有流水潺潺,迤儷北行幾里,方能發現寺院,正是深山藏古寺「,曲境通幽處。 寺院群山懷抱,周圍幾條山脈逶迤相連,朝向寺院,有」九龍朝風穴,連台見古剎之譽,然而此時的積香寺只是一個小寺廟,並未如後世得到高祖御賜法名,更別說香火鼎盛了,翻過群山只依稀看到其稀稀拉拉的幾個院落,依山就勢而建,且在戰時那些沙彌皆逃難出走,不知所蹤。

我們剛往回走,行至半山腰,天色驟變,狂風大作,閃電交加,一場所大雨即至,衝倒幾棵大樹,那山水直瀉,幾欲沖走行人,昏天黑地中我們便跑回積香寺,不想剛進得寺內大雄寶殿,蘭生便低喝,殿內有人。

一陣狂風吹得寺門哐哐撞牆,因天色極暗黑,看不清對手,只知道當時雷雨聲中有人罵了一句,拔劍之聲豁然而起,迎著閃電,刀影閃閃,劍器巨烈相撞之聲驟起,眼看一場血戰將至,忽聽得有人叫道:「潘毛子的營兵來了,快躲起來。」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收了兵器,各自往暗處藏匿,蘭生拉我躲到如來大佛背後,不想有一人正躲到我身邊,那人斂聲閉息,持著一把利器直抵我的喉間:禁聲。

幾乎同一時間,我緊握酬情,反手抵住他的下腹,全身緊崩。

一個閃電猛地落下,隨著震耳欲聾的驚雷聲,我看到了那人。

那人猿臂蜂腰,體格勻稱健美,氣宇軒昂,滿面鬍渣,卻難掩鳳目如炬,天日之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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