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清水育蘭生(四)

金龍般的閃電遊過流歆閣雄偉的屋脊,巨烈的霹靂就像響在耳邊,原非煙猛地睜開了眼,從夢厴中驚醒,外床空空如也,一如往常,輕撫向屬於他的床鋪,凝脂玉般的溫手只是觸及一邊冰冷,想來那枕邊人離去已多時。

「小姐有何吩咐?」早有一個家臣打扮的勁裝丫頭,跪在紗帳之前,輕聲細語地輕問著,聽候吩咐。

小姐是屬於出嫁前的稱呼,並不如往常一般敬稱昊天候夫人,敢這樣稱呼的,唯有原家陪嫁的暗人初信。

原非煙淡淡地垂下了眼瞼,向床外微俯身,輕聲問道:「候爺何時起的身?」

「回小姐,丑時時分。」

原非煙輕嘆一聲,撩開芙蓉帳,示意初信伺候她起身。

「小姐兩個月前才流了小公子,身體尚還虛寒,且歇著吧。」初信急急地上前扶起原非煙:「王爺囑咐過小姐,萬萬好好調養身子。」

原非煙俏目一橫,初信閉上了嘴,給原非煙披上了一件狐皮褂子,又小心地將勁子里的頭髮捋出來,立時黑黛似的秀髮批批淋淋地幾要墜地。

原非煙坐到鏡前,初信便取了半月玉梳細細地籠了籠原非煙的秀髮。

「最近父王總是叫你去么!」原非煙微側頭。

初信躬身道是,微覷了一眼鏡中的模糊身影:「請小姐放心,初信知道該說什麼。」

一燈如豆,淡黃的光暈映著那鏡中出塵的絕艷:「瞧你急得,我又沒說什麼。」

初信莫名地心漏跳了一拍,跪倒在地,惶恐道:「奴婢不敢。」

原非煙抿嘴一笑,虛扶了一把初信:「信兒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

初信正要開口,窗外隱隱傳來一陣嘈雜,初信立時面色一凜,輕按腰間的軟刀,擋在原非煙面前,對著窗外喝道「是哪個放肆的奴才在外面?」

「稟初信姑娘,奴才是駙馬府的,」窗外有武士的身影晃動:「前廳有刺客來裘,駙馬打發奴才過來,問夫人安否?」

原非煙微施眼色,初信笑道:「有勞諸位,我家小姐一切安好,候爺及駙馬安否?」

窗外答道:「駙馬及候爺在前廳,一切安好,請夫人早些安寢吧。」

窗外的聲音低了下去,一切似歸於平靜,初信扶著原非煙上了床,對著賬內輕道:「小姐,我去了。」

原非煙均勻地呼息著,似是睡著了,初信的身影剛剛消失,帳外又閃出一個青衫身影,同初信的容貌裝扮一模一樣。

流歆閣前廳吹來一陣急風,流月被摭住了臉,千年古剎中那百年的蒼天巨槐亦被這狂風吹得東倒西歪。

「人呢?」宋明磊靜靜地站在廊檐下,默默地看著家臣在收拾滿地屍首,復又抬首看著滿天夜雲,眼中醞釀著驚濤駭浪。

身後站著一個相貌普通的家奴,跪啟道:「前方有刺客來裘,所有的家奴全部留在流歆閣保護候爺和附馬,故而還不及相尋。」

「誰的命令,你竟不知會我一聲?」宋明磊冷笑道:「好大的膽子。」

那人雙膝跪倒,卻有人大聲道:「你莫怪德茂,是我之命。」

火把下一個錦衣青年,身著重重的鎧甲,頭戴金紗冠王帽,手握一把雕銀鑲玉的利劍,快步走向宋明磊,身旁的武士一一側身讓過:「駙馬安好。」

駙馬爺原非清卻是滿目焦急:「你還不快進屋避著,站在這裡做什麼?」

宋明磊霍然轉身時,臉上凝霜一片早已換作濃濃笑意,答非所問:「非煙,公主還有三爺那裡可好?」

「非煙都睡下了,淑儀受了些驚,」駙馬明顯地心神不寧:「你管三瘸子作甚?」

宋明磊微嘆一聲:「我們這裡受了裘,若是三爺那裡一點動靜也沒有,那豈不怪哉?」

原非清微愣間,左邊天際閃過一片驚雷,將院子里的一棵槐樹劈了開來,立時燃著了,霹哩叭拉地燒著。

張德茂躍到宋明磊前面:「天雷引火,鬼樹崩裂,非吉兆也,還請駙馬爺及候爺回房。」

「太晚了,」宋明磊卻冷笑一聲,抬首一指庭中屍首,「這些刺客不過的掩人耳目,真正的高手會從聽濤閣那裡繞過來的,想必已經到了。」

他不顧張德茂在一邊乾瞪眼,只是接過一邊奴僕遞來的軟甲,提了方天戟,來到中庭,果然四面兵刃之聲不絕於耳,宋明磊冷冷一笑,正要發話,已有四個黑衣人躍上牆頭,箭雨立時裘來。

無數的死士衝過來擋在宋明磊,箭雨穿透死士的胸鎧,倒在面前,張德茂揮舞的長劍舞得密不透風,一張張鬼面立在牆頭,陰森森地看著宋明磊。

宋明磊被眾多的死士用鐵盾擋著,退至裡屋,張德茂喘了口氣,朗聲道:「川北雙煞既來,何不顯身?」

有人在空中咯咯嬌笑:「千面手,我當你十年前就死了,原來你是窩在昊天候的門下啊。」

「風隨虎,」張德茂抹了一把臉,冷冷道:「雲從龍還沒有拋棄你,那老天爺真正是沒有眼了。」

一個風情綽約的女子隱現在黑霧中,雙唇性感的勾起一絲微笑:「你這是在嫉妒。張德茂。」

一個健壯的身影從風隨虎的身後閃出,單手劈去張德茂發來的暗器,冷然道:「小虎,同他啰嗦什麼,還不快去宰了昊天候。」

「大膽,我主公也是你等可以碰得的。」張德茂探手入懷,掏出一支長笛,吹出一曲奇怪的曲調,四周開始安靜下來,原本同張德茂站在一列的死士也悄然隱去,風隨虎秀眉微擰,暗想這曲調為何如此熟悉。

月黑風高,昏黃的燈光下,卻見一個個挺拔的人影憑空從院內四角竄出來,一個個健壯的人影如鬼魅一般躍到張德茂的身前。

在慘淡的燈光下,暗夜的風中混合著來奇怪的氣息。

雲從龍一向冷然的臉上卻出現急度的恐懼:「虎兒,是活死人陣,快快閃開。」

風隨虎擰腰急躲,她腳下的柳樹已化為數片。

風隨虎腳下一痛,卻見腳裸處被銀絲勾出血來。

雲從龍疾疾地向下俯衝,發出無數的柳言彪,擊破幾個活死人,拉回愛妻,擠出風隨虎的血痕,卻見血色發黑,已然中了巨毒。

正要給風隨虎復解毒丹,後者卻自己一點止血的穴道,甩開他復又沖向隊列,厲聲道:「張德茂,你同幽冥教攪在一起了,你現在還配你妹妹那千面手的英名嗎?」

「亂世當代,怪得了誰,」張德茂陰陰笑道:「你們川北雙煞不也成了竊國竇氏的走狗了?」

「閉嘴,快拿解藥來,」雲從龍大喝一聲,如大鵬展翅躍下屋角,手中銀光一現,卻見滿院的健壯武士,卻個個面容發青,頂著烏黑的眼袋,雙目無神,這群武士的背後,卻見一人眉目如畫,淡笑似春風拂面,貴氣逼人,心想此人莫非便是昊天候宋明磊?!

果然那貴人朗聲道:「光潛久幕川北雙煞,只是尊夫人中了原家的秋日散,實在不敢挽留二位,須知三刻之內若無解藥,必受亂箭穿心之痛而亡。」

雲從龍手中扣緊火袍,咬牙道:「今日叨嘮已久,還請昊天候爺伺葯,我等速去便是。」

宋明磊微施眼神,張德茂自懷中扔出一物,雲從龍接過,沉聲問道:「我如何得知,此乃解藥?」

宋明磊淡笑道:「就憑我昊天候三個字。」

風隨虎的面色發黑,勉力借著雲從龍的身子:「莫要聽他的,殺了他,不然,就算有了解藥,我等回去,亦難逃一死……」

話音未落,嬌軀倒在雲從龍的懷中,雲從龍看看懷中的嬌妻,沉聲道:「扯乎。」

四周的黑衣人,如影消失。

原非清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你沒有事吧?」

宋明磊微搖頭:「無妨。」

「你何索性殺了川北雙煞?」

「你沒有聞到空中的火藥味了么?」宋明磊冷笑道:「他們既然敢到東庭地地界來撒野,必是帶了火炮,作萬全的應對。」

原非清一陣後怕,復又想起什麼來,俊美的臉上微微扭曲了起來,咬牙切齒道:「這個該死的三瘸子,竟然勾結竇氏行刺於我。」

「勾結竇氏……我們的這位三爺倒還不致於,」宋明磊笑道:「不過故意放他們進來倒是真得,他也知道川北雙煞是奈何不了我們的,確然他想知道我們的實力,還有……」

「還有什麼?」

「你且親自去看看公主和非煙那裡。」宋明磊如清風一般笑道:「我擔心他這是聲東擊西。」

原非清微一沉吟,點頭道:「好,你且小心了。」

他解下身上的大紅猩猩氈,給宋明磊披上後,細細地捱了捱,道了聲:「莫要著涼。」便大步離去。

宋明磊目送著原非清離去,笑容立時凝住,一側身,大紅猩猩氈滑在鮮血塵土之中,卻看也不看,只是對張德茂冷冷道:「原非白這是引開人馬好去找她,真正想不到,我們的這位駙馬爺還真乖乖地隨了我們的三爺?將所有的人馬調來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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