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花開花落時(三)

原非白猛地將我甩到後面,可是他自己卻無法止步,跌了下來,我清醒了過來,卻見眼前是什麼櫻花林,耳邊傳來湍急的水流聲。

那鏡壁打開之後,竟然是一片危崖,那幻象之後便是一條幾百丈深的地下澗水。

我膽戰心驚的飛跑到崖邊,看著兩人同時掛在崖邊,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我該先拉誰?

段月容不會游泳,這是我當時腦中閃現的最先的一條指令。

於是我本能的一探手將段月容拉了上來,段月容那死小子,拼了命的死抱著我的手臂,紫眼珠子死死的看著我和百丈高危崖下的幽深水流,滿是懼意。

混小子,瞪什麼瞪,你怕個什麼勁,誰叫你是個永遠也學不會有用的旱鴨子,水中大白痴。

永業三年後他隨大理王回了播州,我一直以為他學會了游泳,直到我永業七年買下了 杭州的府邸,正琢磨取什麼名,他老人家趾高氣揚的趕過來了,一臉風雅的說道「本宮」他要為園中名景一一賜名,遊園中大湖時,得意洋洋地說要更名問珠,我一臉木然的瞪著他,而他卻得意的仰頭大笑起來,這時湖中圈養的最大的一隻仙鶴硬被他那可怕的笑聲給驚飛起來,可能是那時的武功還沒有完全恢複,那隻大仙鶴飛過拱橋時,竟然把他給生生給掠到,啪唧一下掉進了湖裡。

他老人家沉阿沉,一眾人等看的直瞪眼,後來還是翠花最先反映過來,跳了下去,等撈上來時就更一隻落湯雞似的,先是死抱著翠花,然後是死抱著我,看著不遠處優雅的仙鶴,咬牙切齒了半天,厲聲呵斥著命人把仙鶴全宰了。

他的人在我的地頭上,自然是不敢真去捕殺珍惜禽類,最主要的是他很快在我懷裡很沒用的暈了過去,我一開始以為他故意裝芊芊弱質。

誒!?我打了他半天臉,都腫了,還是沒醒,然後我意識到了他老人家是真暈了。

他發了兩天的高燒,在我這裡哼哼唧唧的養了十幾天的病翠花滿面心疼地說,太子在播州曾經天天努力的在水中憋氣,然而遺憾的是殿下楞沒學會,一氣之下就不學了。

我這才明白,原來世人口中一旦提起便是又驚又怕的紫月公子,那無惡不作的大理太子,天地人神公憤的大妖孽段月容還是有弱點的!

他——乃是水世界一大白痴!

他幹嗎抱那麼緊,我使勁甩開他,正待去拉原非白,他卻輕巧的躍了上來。

瀲灧的鳳眸再看我時,已然沒有了溫度。

我知道這一準又傷了他了,便疾步上前:「非白,你沒事吧,我剛才先拉他是因……」

我不由停了下來,因為他的眼神讓我心酸,好像他根本不認識我一樣,甚至有了一絲鄙夷。

他往深崖下急湍的水流凝視了片刻,面色有些慘淡,口中似是喃喃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裡乃是一條死路,還是往回走。」他不再看我們一眼,取了火把,獨自往前走去。

我的心上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疼得讓我開不了口。

遠遠的看著段月容:「你能走了么,快站起來吧。」

段月容的紫眼睛也冷下來,從地上一躍而起,鼻子里哧了一聲:「你就怕他怕成那樣。」

有心想去看看段月容,又怕原非白冷臉子,想去跟原非白解釋,又不想激段月容,幾度心酸的眼淚欲落,我低下頭,抹著眼淚跟在原非白的身後。

原非白根本沒有再回頭,甚至連看也不看我們,只是大步走在前面,我疾步更上去,他似乎也不想讓我趕上他的步伐,我只得放緩腳步走在中間,段月容慢慢悠悠的在最後踱著步,有時還吹兩句口哨,三個人之間的平均距離大的可以容納一台四人轎子。

過了一會,有人走到我身邊,弔兒郎當的搭著我的肩,我一甩,他掉了下去,過了一會又笑嘻嘻的搭了上來,我甩不開,只覺他在我耳邊吹著氣:「看看,原家的男人就這德行,知道我的好了吧,跟著他讓你一輩子看他的臉色。」

我使勁推開段月容,可能用力過大了,他摔在地上,卻抱著我的腳不放,我怒從心底起,惡向膽邊生,使勁的踢著他,可是他卻左躲右閃,哈哈大笑著,好像以為更我鬧著玩似的:「打是情罵是愛,再恨點,木槿,本宮就喜歡你這烈性子。」

前面的原非白轉過臉來,面色冷的可怕。他不屑的看著我:「看來你同段太子相處甚歡啊。」

說罷冷笑數聲,段月容爬了起來,掛著笑意:「真是抱歉,原三公子,你也是男人,也當理解所謂小別勝新婚!」

我大吼道:「別再玩了,段月容。」

段月容斂了笑容,恨恨的哼了一聲,倚到一處石壁陰陰的看著我和原非白。

非白一指前方:「若我沒有弄錯,前面乃是斷魂橋,過了斷魂橋,便是地宮的出口:禁龍石,鎖著禁龍石的是音律鎖,紫月公子既能同我一起用琴簫合奏打開鏡壁的音律鎖,想必這也易如反掌。」

他轉向我,冷冷道:「此處乃是我與家臣的暗號,非白似是不勞段太子相送了。」

我皺眉道:「非白,小放他們同悠悠在一處,司馬遽從小在暗宮長大,亦通曉音律鎖,小放又善奇門遁甲,你無須擔心的,我剛才在鏡壁看到他們一切安好……可能已經都出去了,現在我們還是一起走出這活地獄要緊。」

「王妃好意,非白心領了,只是在下實在不願意擾人好事。」非白卻猛地將我推向段月容,他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隻骯髒的蟑螂。

我著急起來,這個原非白怎麼忽然在此犯起病來。

他的力道極大,我站立不住,段月容及時的接住了我,不由得淚水奪眶而出,澀澀道:「非白,求你別這樣叫我,我和段月容不是你想想的那樣的。」

「別這樣叫你?又該怎樣叫你?」原非白淡淡笑了起來,又恢複了踏雪公子的驕傲,卻讓人感到他發自內心的絕望和鄙夷,「我這一生都是為你所累,你在同他快活時,我在地宮裡受盡折磨,心心念念全是你的安全,可是你……花木槿早已賣身投靠……阿遽說得對,你同錦繡都是禍水。」

「西安原氏向來有仇必報,西安屠城這一筆債,大理段氏最好早作準備,我原家遲早是要還的,花木槿,從今往後,你最好拉緊這個妖孽的手,我們再見面時,便是敵人,我必殺你同這個妖孽。」

他說完,便將高貴的頭顱別了過去,甚至不再看我一眼。

我被他的話給強烈的怔住了,我這一生最不想聽到原非白嫌棄我,可是今天還是聽到了,段月容卻哈哈大笑,攬住我的腰,欣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原三公子的成全,我自然會好好對待木槿和我們的孩子,哦,原三公子也知道,她叫夕顏,」段月容直起了身子,摟著我充滿帝王威嚴的正色道:「將來……若有幸沒有被西安原氏所傷,她……必會替本宮滅了西安原氏。」

說罷,強拉著我的手走了,空氣漸漸悶熱起來,跑了一陣,卻見一座狹窄的石橋,可能前面接近地心熔岩,一路之上,我的腦海中翻來覆去的就是他嫌惡的語氣,嫌惡的表性,嫌惡的將我一推,一路淚水落到地上,很快的就蒸發了,段月容看了看我,也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抓著我向前跑著。

花木槿,從今以後,你最好拉緊這個妖孽的手,我們再見面時,便是敵人,我必殺你同這個妖孽。

記得上一次他放我走的時候,是讓暗神帶話說,只要他一有機會,定會將生生不離的解藥雙手奉上,混蛋!你還欠我生生不離的解藥。

不對!像他這樣驕傲的人,如果真的放我走,必然言出必行,會給我生生不離的解藥,即使事出突然,沒有給我,他剛才的面色好像也不太對啊!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若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我心中徹悟,我又被原非白騙了。

段月容停了下來,原來最後一道門就在眼前,那門前卻是一幅飛天笛舞,雖然主角還是畢出魯可汗和軒轅紫彌,但畫中的人物造型與姿勢,卻同原家紫陵宮門前的飛天笛舞圖案一模一樣,原家的地宮與這碎心城的地宮建築人必是同一人。

我回頭,段月容的紫瞳透著對生的喜悅,對我柔情而笑,他舉起竹笛,吹起那首廣陵散。

石門緩緩的動了起來段月容的紫瞳充滿了生的喜悅。他正要回頭,我猛然點了他的穴道,然後把他使勁推出門外,段月容摔在地上,長笛掉在旁邊,曲調一停,石門又開始往下墜,我對段月容艱難的說道:「對不起,段月容,我不能就這樣放下他,我若是有去無回,勞煩你幫著照看夕顏和大夥了。」

紫瞳滿是不信和憤恨,我逼著自己回過頭,向原路跑了幾步,可始終仍不住回過頭,段月容似乎沖開了自己的穴道,向著石門以龜速掙扎著爬過來,眼看夠得著那根長笛,我趴在地上,淚水划過鼻樑,滴向另一側臉頰,這一刻我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因為我終於作出了我的選擇,這個我一直想做的選擇,即使以死作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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