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本是同根生(八)

我再摸了一陣,忽然觸動某個機關,我和齊放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又猛然往下墜,我們跌入一個黑暗中,卻見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漆黑,我幽幽醒來,卻見身在烏黑的地宮裡,眼前一片綠光,齊放反趴在旁邊,手臂上流著血,我盡量慢慢地爬起來,只覺混身像是散了架似的,我搖了搖齊放,齊放皺著眉頭地睜開了眼睛。

「小放可好?」我緊張地問了一起,卻見齊放立刻穩穩地答道:「主子放心,不過是皮外傷。」

他也站了起來,我掏出絹子,給他簡單包紮起來,我們四周張望,身邊是一條細細黑黑的地下河,前方有淡淡的綠光閃耀,我們決定往亮光處前進,走往前行,那地下河中漸漸漂出刺鼻而熟悉的氣味來,我沿途用手指沾了沾那細細黑黑的地下小河,果然是原油,越往前行,那溪流越稠,我心中疑惑起來,看來我們所去之處有著豐富的原油礦藏,也許古人並不知道如何真正地利用未來的流動黃金,但是石油易燃這個道理顯然是明白的,為何要將宮月城和這個地下宮殿建在易燃之地,莫非是宮殿的設計人和建築者在開工後才發現這地下有原油的?難道還會是古代的一件豆腐渣工程。

難道是怕統治者一怒之下遷怒於所有的工作,便硬著頭皮建下去,便使用循環池的這種方法,抒緩油噴,較溫和地引出石油?

又或者是這個宮殿里如同西安紫棲山莊下的暗宮一般,埋藏著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那個關乎到朝代更替,血流成河的秘密,於是統治者便利用這個油礦作了第二手準備,如果有突髮狀況,無論是出於封建統治貴族的佔有心態,還是要把那個秘密永遠埋在地底下的目的,他們寧可引火燒光整個弓月宮,也不讓任何人佔有。

綠光越近,陰森的腐臭郁濃,閃閃的綠火星森然地飄了過來,齊放看了一會,對我低聲說道:「這是鬼火,主子小心,不要沾了不吉利的東西。」

古人稱磷火為鬼火,卻是並不過分,這幾年我走南創北,亂世墳場林立,荒山野地,何處不是屍骨遍地,磷火遍野。

地面的顏色開始變了,變得赤黑,似是血跡凝固,空氣中的原油腥臭也混著令人作嘔的血腥。

一個轉彎,走到盡頭,溪流化成一個黝黑的深潭,我和齊放站在那裡,兩個人再也說不出話來,我忍不住彎下腰,乾嘔了起來。

卻見層層疊疊的屍骨堆積成一座座小丘,正對著我們的是最大的屍骨山丘,磷火冷冷地圍繞在我們周圍,我混身發著顫,不停地往後退,手中觸及一片柔軟,驚回頭,一株紫色西番蓮,正如我腦海中可怕的夢魘。

然而,這株西番蓮的花瓣竟然紫紅相間,花心中央長長地抽出數枝鮮紅滴血的花蕊,我下意識的抬頭,卻見烏黑的洞頂爬滿了這種怪異的紫紅相拼的西番蓮花,那最大的屍骨山丘頂上斜坐著一具穿著宮人衣服的屍體,無力地頂著皮肉腐爛貽盡的骷髏頭,那骷髏的嘴裡進進出出地爬著粗大的根,而那深深的眼眶中頂著一朵碩大無比的西番蓮花,映著周圍的鬼火幽幽地看著我們。

齊放的臉色也有些發白,這時,身後傳來叭答叭答的腳步聲,齊放打著我躲到一具屍骸後面,我拿手捂著鼻子,黑暗中從遠處慢慢飄來兩點血紅,一個巨物的輪廓出現在森然飄蕩的鬼火中,同我在禁地見到過的那種怪獸相似,但是比我上次見到的小一些,顏色更淡一些,好像是一隻糼獸,他的血色眼珠在在眼眶裡冷冷地轉了兩轉,狐疑地嗅了咋,然後目不斜視地在我們面前走過,我注意到它走路的樣子有些奇怪,嘴巴里好像咬著東西,可能那東西的體型超過了它,所以走一步,停兩步,來到鬼火聚集處,卻見它的嘴裡咬著一條人腿,倒拖著一人,地上曳著長長的頭髮,沾滿了油污和血污,隱隱看出那燦爛的金黃色。

那是個女人,她的臉痛苦抽搐著,沒有沾染著油污和血點的部分蒼白如鬼,一雙慘淡的藍眼睛被咬掉了一隻,另一隻無神地看著我,正是拉都伊。

我們的心臟收縮起來,忽然我們前面的骨頭毫無預兆地倒了下來,一下子驚動了怪獸。

怪物立刻甩掉嘴裡的拉都伊,大吼一聲向我沖了過來,齊放前去迎戰,我趕過去檢查她的傷勢,撕下布條,給她腿上粗粗包紮,糟糕!她腿上的大動脈被咬破了,血流不止。

齊放越戰越勇,輕峰劍削下那怪物的右腳,小怪獸痛叫得刺激著我們的耳膜,然後化作哀鳴,好像是在求救,那聲音便引來了另一陣咆哮,前方的通道里又亮著兩點殷紅,一隻通體烏黑的大怪獸對我們嘶吼著,他的脅下有傷,正是在油污池中裘擊我的大怪物,小怪物委屈地爬到大怪獸那裡向他碰著腦袋,似是訴苦,那隻大怪物朝我的方向嗅了嗅,然後憤怒地沖向我,中途的齊放的劍被一下子撞飛了,我右手微動,向他放了長相守,大怪獸一閃,暗箭落了空,長相守快要射光了,我反身向屍骨山上跑,情急之下,拿起骷髏頭亂扔,竟然給我摸到一把箭袋和弓箭,我施輕功,躍上最高的屍骨山上,張弓開射,大怪獸頭部中了一箭,但是他的皮很厚,箭頭無力地蹭了一下,反彈到牆壁上,微有火星,大怪物卻嚇得跳了起來,退後一步。

這個火星也如電光火石一般,點亮了我的內心,對啊,這個怪物既是在油污里長大,應該是明白火光能要了他的命。可我和齊放身邊都沒有任何火摺子了,我又怕火星一大,會釀成大火,造成大爆炸。

二人二獸僵持之際,不知哪裡的洞壁毫無預兆地開了,一個栗發青年闖了進來,竟然是阿米爾。

他快步走了進來,看也不看我們,立時同時向小怪物身出帶著火星的五支利箭,小怪物在凄慘的叫喚中焚燒起來,大怪物悲鳴著逃開了。

阿米爾完全無視於坐在人骨山上大口喘氣的我們,只是跌跌撞撞地奔向拉都伊,他的眼中帶著崩潰,連點拉都伊的止血穴道,雙手顫抖地扶起了她滿是血污的臉,苯拙地用袖子擦著滿臉的血污,露出那漂亮的臉蛋。

他輕喚著她的名字,淚水滴她的額上,她緩緩地睜開了美麗的藍眼睛,艱難地綻出一絲微笑:「阿米爾,你終於來了。」

「是我,對不起,拉都伊,哥哥來晚了。」

我愣住了,阿米爾是拉都伊的哥哥!

「好妹妹,哥哥馬上就帶你離開弓月宮,回葛洛羅大草原,回我們的家去,在那裡再也沒有人會傷害你了。」

「不,」拉都伊的眼角流出了大顆大顆的淚珠,「不,我不去,我要留下來陪著陛下,我要為陛下生下狼神之子……」

我霍地一下子沖了下來,不可置信地說道:「拉都伊,你的孩子是撒魯爾的?」

拉者伊微微瞥了一眼,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身上有毒,是永遠不可能為陛下生下狼神之子的。」

齊放看了她一眼,替拉都伊把了一會脈,轉頭對阿米爾嘆了一口氣,輕輕搖了一搖頭,阿米爾淚如泉湧,只是擁緊拉都伊。

然後拉都伊卻對著阿米爾綻出一絲天真的笑意, 「我已經懷上了陛下的孩子,哥哥,我……吃了兩神果,我一定會生下男孩的,」 她微喘著,臉色微微泛紅,想是迴光返照,興奮道:「到時,火拔家的人就不能再歁侮我們葛洛羅家了。」

「陛下說我很美,我和陛下在一起的時候很幸福,哥哥,連大妃娘娘都妒嫉了,所以她要派香侍官把我推到黑池子里,讓魔鬼吃我,可是我不怕,我一點也不怕,只要一想到陛下,我就很幸福,一點也不怕。」

「好,我的拉都伊妹妹是最勇敢的。」阿米爾顫聲對她笑著,拉都伊滿面幸福的笑容,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口中連連串吐著血,阿米爾還想再對拉都伊說著什麼,然後那琉璃般的藍眼珠卻望著阿米爾吐出了最後一口呼吸。

我對於拉都伊兄妹並沒有強烈的好感,如同他們不喜歡我一樣,然後那少女情懷和做一個母親的心情,我焉能不懂,而造成她悲劇的卻是八年未見的碧瑩。

八年,這八年發生了什麼?看來我所認識的碧瑩也死了,被這後宮,這沒有硝煙的戰場里殺死了,八年的離亂造就了一個君莫問大老闆,而八年的後宮生活,各個后妃身後所代表的各個政治派別之間的殘酷鬥爭,錘練出一個更為冷酷的熱伊汗古麗大妃。

阿米爾緊抱著拉都伊,滿眼寫著震驚,淚如泉湧間,一頭扎到妹妹的懷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雙肩劇烈地抽動,我和齊放在旁邊暗中嘆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默默地坐在這對可憐的兄妹對面。

過了一會兒,阿米爾抱起拉都伊的屍首,滿臉淒慘,沉聲道:「跟我來。」

我們跟在阿米爾身後,他看來對地宮很熟悉。我們暗中記下了他所走的路線,出了那個宮殿,混著原油的地下河又開始變細,回到溪流,緩緩跟著我們。

幾個轉灣後,又來到一個三叉口,阿米用腳踢開一處機關,出現一層階梯,我們走了上去,一打開頂門,我們竟是在那個禁宮裡,果然這裡是暗道的一個出口,我思忖著,看來那天,撒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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