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本是同根生(五)

他一定是故意的,這下全抖出來,眾侍衛和宮人有些尷尬,跪在地上,偷看撒魯爾,而撒魯爾的臉色更差,阿黑娜則是我滿眼的不解和婉惜,可能處理這種事頗有經驗,她僅僅使了個眼色,左右便識趣地退下,她只留御醫為撒魯爾包紮。

我強自鎮定:「回稟陛下,我們自然都想要活命,陛下可知名分之意,現在草民只是一介漢家貧民,且與陛下身份懸殊,斷不能接受陛下的寵幸。」

「莫問以為只有粗俗卑劣的男人才會用蠻力去征服女人的身體,而永遠失去了那個女人的心,像您這樣一位貴不可言的君主自然是能夠讓女人主動獻出身和心,不是嗎?」我盡量不著痕迹地拉了拉破衣服,遮住裸露的雙肩,平靜道:「陛下難道會覺得強佔一個女人的身體會更有價值和成就感嗎?」

我盡量平和地說著我的那些調調,全是那些令他不能放下架子來殺我的理由。

須知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更何況,在這麼多僕從面前丟了面子,他不殺我才怪。

「還有七夕,他是為了護我才誤傷了陛下,在黑暗之中焉能辯清?怪來怪去,只能怪我!請陛下懲罰我這個主人吧,千萬不要處罰您也曾經首肯過的武功首吧!」

我重重地伏地一磕,我的腦門嗡地一下子巨震。

我等了好一會兒,沒有聲音,七夕也緊緊盯著前方,好像隨時準備著撲上去。

燭火啪地一暴,卻聽上方的撒魯爾沉聲說道:「回神思殿。」

阿米爾急急地說道:「陛下,這個妖女可怎麼辦?」

撒魯爾走出宮門的時候,停了一停,卻沒有回頭,終是拂袖而去。

阿米爾一臉鬱悶地跟在後面,臨走時還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人走得差不多了,我一下跌在地上,七夕也嗚嗚地趴在地上,拿爪子擦額頭,我從御醫手裡搶過紗布和葯幫它包紮,波波親了它好幾下。

然後我才忽然感到腦門上巨痛,原來心急之下,額頭磕在地上太過用力了,敲出一個大皰來了。

我一抬眼,阿黑娜和那個專門伺候我的老御醫還是維持著嘴巴呈O型的壯態。

我嘿嘿傻笑間,阿黑娜這才收起了驚訝,沉著臉說道:「我以為夫人是聰明人,怎麼會如此糊塗?」

「阿黑娜在弓月宮有三十五年了,侍奉二代男帝,見識過無數的后妃,比大妃和卓朗朵姆公主還要美麗的絕色美女就像夜空里的繁星一般點綴著這個弓月宮,像夫人這樣秀外慧中的可人更是比比皆是,偶爾耍些小脾氣,使些小手段無不可以,但她們都懂得適可而止,這涼風殿里囚禁的都是些可憐人,唯一能救她們的只有陛下的千金一顧,夫人倒好,如此天作的機會降到夫人身上,您卻將陛下硬生生地推開了,夫人莫非想在這涼風殿里待一輩子嗎?」

「謝謝你的好意,阿黑娜!」我的頭有些暈了,強笑道:「只可惜,我不是可汗陛下的妃子,也永遠不會的。」

阿黑娜還要強辯幾句,御醫給阿娜施了個眼色,她便滿臉不高興地閉上了嘴,冷冷地走了出去。

「請夫人莫要生阿黑娜女官長的氣,」那個給我看病的御醫對我微笑著,「弓月宮中最難做的女官長便是這涼風殿冷宮的女官長,她一做就是二十年,她雖脾氣直些,但對這些可憐的妃嬪質子卻是極好的,她這樣做確是為夫人著想,想這宮中少一個可憐人罷了。」

「夫人是個聰明人,應知阿黑娜說得不無道理,」他輕嘆一聲,為我把了一會脈,沉聲道:「夫人年紀輕輕,卻身染重症,若想活著走出這個宮殿,確然要為自己多想想啊。」

說罷,站起身來,收拾醫具,我心中一動,稱老醫生在我身邊彎腰行禮時,輕聲問道:「請問大夫可知我那長隨,現在傷可好了,人在何處?」

那個大夫一愣,看著我的眼睛笑道:「夫人多慮了,那個小夥子身體可比您好多啦,請恕老臣無知,實在不知他在何處,不過只有站得最高人的才能知道到您長隨的下落啊。」

我那麼一愣間,那個大夫拍拍七夕,贊了聲好孩子,就走了出去。

我本來今天不想再睡了,可抱著七夕卻在香妃塌上一覺到天明。

第二天,我在一陣吵雜聲中醒來,外面好像有很多人在進進出出,我的心一緊,莫非是撒魯改主意了,要將我押入大牢?

七夕早就低吼一聲,頂著一腦袋地紗布,一下子從破窗欞里竄出去了,我大聲叫著七夕的名字,心中焦急萬分,就怕它一跳出去就被撒魯爾的士兵亂棍打死,我腦子裡全是撒魯爾吃七夕的可怕景響,想也不想,就抄起桌上一個長長的黃金花瓶,想跟著七夕想從破窗子里跳出去,過了一會自己擠在窗口處了,才意識到我不是狗,沒有七夕的身段,就捂著自己傷口開門挪了出去,卻看見苑子里滿是抬物器的宮人,七夕一會到這個宮人的手裡聞聞,一會將腦袋伸到那個箱子里看看,可惜人人忙碌著,沒多少人在意大金獒,阿黑娜在緊張地指揮著,大家看到衣衫不整提溜著黃金瓶的我握著,愣了一會兒,然後我面前忽拉拉跪了滿地的人。

我愣在那裡,就聽到阿黑娜說道:「請夫人速速更衣,陛下傳口喻來,涼風殿不宜夫人的身體,宣夫人和卓朗朵瑪公主今日起搬到春宮去住。」

我皺著眉道:「請你回稟陛下,我在這裡住得好……」

阿黑娜面無表情打斷我道:「今天一清早阿米爾伯克便來傳令了,還請娘娘隨我一行吧。」

我剛要開口,阿黑娜卻冷冷道:「昨夜陛下沒有發怒,實在是您走運,但不代表您會一直走運,別忘了在這裡站得最高的永遠是陛下,您莫非不想救您的忠犬了嗎?」

「春宮是大妃娘娘的寢宮吧?」我抿著嘴與她對視了一會,終是慢慢說道:「你們家陛下為何讓我搬到春宮那裡?」

「皇后身體不適,長久以來,皆由大妃娘娘掌管後宮,陛下突然頒下旨意,要大妃娘娘安排一切,大妃娘娘來不及為您整理新宮殿,所以先請娘娘和公主過去,回頭再慢慢收拾。」

這一天我和七夕搬到了火拔家的熱伊汗古麗王妃的寢殿,也是最受寵愛的大妃娘娘的宮殿,我曾經的結義三姐姚碧瑩那裡。

藏獒擁有驚人的治癒能力,到阿黑娜也奉命跟著我正式入住春宮的玉辰殿,不過幾天時間,它腦門上和爪子上的傷都結茄了。

碧瑩並沒有如我想像地前來接見我和卓朗朵姆一番,自那天皇太后宣召我的路上見過之後,到現在從來沒有出現過。

而撒魯爾那夜發過酒瘋之後也消失了很多天,但是他卻賜我與七夕無罪,並且送來了成箱成箱的珠玉寶石,綾羅綢緞以示友好,宮人艷羨的目光中,我住了下來,那個老御醫不時來給我把脈,阿黑娜驕傲告訴我,大突厥的帝皇正以皇后之禮待我,然而那酒醉試圖強暴我的大突厥的皇帝卻沒有再露過面。

這一天,我帶著七夕同卓朗多姆在小花園裡散步,我正在思考著女太皇和撒魯爾兩人下一步的計畫,卓朗多姆幽幽說道:「那個撒魯爾看樣子是看上你了,看他把你送到這個春宮,每日送你這麼多珠寶玩物,哄你開心,你心裡美得吧?」

這什麼跟什麼呀!

我冷冷道:「你又瞎說什麼,你看我的樣子很開心嗎?」

卓朗多姆委屈地哭了起來:「等我生下孩子,那野獸取了質子,再將我殺了,你們就都去快活了。」

我的心緒也不佳,本待罵她幾句,考慮她是孕婦,養胎情況也很糟糕,只能忍氣吞聲,好言安慰道:「你莫要瞎想。」

沒想到她大聲哭了起來:「春宮,春宮,連名字都這麼淫賤,能安什麼好心。」

我滿腔怒火,憋到極處,給她來了這麼一句,反倒給逗得哈哈大笑起來,七夕奇怪地看著我們兩一個笑一個哭。

卓朗朵姆哭得更凶了:「你還笑,你還笑,這個宮裡就撒魯爾那個野獸最大了,他看上你了,你逃得了嗎,還連累我,這野獸出了名的夜御數女,萬一他看上我可怎麼辦哪?」

這位小姐可真是兩重標準哪!好像段月容也是出了名的夜御數女吧!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他是野獸啊?

我怕再笑更讓她哭得凶了,只好努力憋著笑,正要再開口勸她,忽然聯想起那句這個宮裡站得最高的人,這個御醫分明指得是撒魯爾,卻令我想起一計來,回頭看看還是梨花帶雨的卓朗朵姆,認為這是一個好時機來,我細聲軟語勸了一會,等她稍微平靜了一些,順水推舟道:「別哭啦,我陪你玩風箏吧。」

我問阿黑娜要來做風箏的材料,同一堆好奇的宮人做了兩個特大號的風箏,我讓那些小姑娘,小夥子們每個人的手上沾滿顏料,然後在大白風箏上在我早已畫完的圖線格里印上手章印,大夥咯咯直樂。

阿黑娜正一聲不響地站在旁邊研究著我的大風箏,我便對阿黑娜笑嘻嘻道:「阿黑娜,你也來吧!」

我硬拉著她的手沾上紅顏料,完成「最後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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