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沒了

這處聖女教據點的前身,本是個准敬老院,這和我一開始的猜測差不多。

建造這片建築的主任,是個發了跡後返鄉的老人,想建個敬老院,回報鄉里。只是他房子造好之後,扮相關的許可證明拖了幾年,然後就加入了聖女教。

作為聖女較的教徒,既然信奉世界虛無,那麼物質財富就更不在話下了。而且核心教徒,只要修行到了一定的程度,自己有意願,再經聖女許可,就可以舉行聖禮。聖禮的實質,就是神認可了教徒的聖徒身份,接引他的精神回到神的天國。既然是精神回歸天國,那麼他在塵世間的一切就再無足留戀。事先這位教徒就會簽好相關的財產轉讓協議,只要儀式確實成功,一切財產就轉入教會的名下。

所謂的儀式成功,就是抹去這個人的存在。這就和我現在要去看的神跡非常相似,唯一的區別,就只是我現在要去看的神跡,聖女將要抹去存在的是一件死物,而聖禮上,要抹去存在的則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一切被袁吉以理所當然的口氣說出來,卻讓我的心裡一激靈。

「那麼,到現在總共出過多少聖徒?」我問

「聖徒哪有那麼容易修成,一共才兩位,不過依我看,如果薜上師和劉上師不是因為要打理俗務,讓教會發展壯大,肯定早就夠資格精神回歸天國了。」

這真是赤裸裸的掠奪,不僅赤裸裸,而且血腥!我還在想,如果薜穎和劉江洲是為了私利搞出這麼個聖女教,這樣清心寡欲的教義能為他們帶來什麼,現在都明白了。什麼財物歸教會,那聖女年紀還小,能懂多少,想必都是入了他們的口袋吧。如果不是怕人失蹤得多了,引起警方的注意,恐怕聖徒早就不止兩個了。另外,此時教會規模小,教徒里有錢人不多也是個原因。

這真是個邪到不能再邪的邪教了。

但是,薜劉二人要達到斂財的目的,必須做到教徒的「完美失蹤」才行,他們不僅要無聲無息地殺人,還要處理掉一切痕迹,既然稱為「聖禮」,肯定是教內公開進行的,那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啊。

我暗自握緊了拳頭,不管他要耍什麼把戲,一定要揭露出來。

剛才聽劉江洲那樣說,我心裡還頗疑惑不定,他的蠱惑力的確厲害。可如今聽袁吉說了「聖女」的故事,那點疑惑頓時煙消雲散。這聖女教肯定是通過某種方式,來達到謀財害命的目的。 現在,我正跟著幾十個準備加入聖女教的新教徒,走在通往將要發生神跡地方的路上。聖女教似乎對他們的把戲信心很足,讓我們提前去現場看一看。言下之意,就是讓我們先去驗一驗,這場地是否有什麼機關。

當然,我就是要用自己的這雙眼睛,找出他們的機關來。

我們正走著的路,其實並不能算路。

不出據點,就在我們聽講的不遠處,緊靠著河,有一處狗窩。狗窩的背後是個缺口,我們就順著缺口走下去。

下面並不是河,而是緊靠著河道,一處被攔起的塘。也許曾經是個魚塘,不過已經乾涸。

塘底當然是泥,先前下過雨,很多地方沒幹透,踩上去就是個鞋印。

高一腳低一腳地沿狹長的泥塘往前走,不用低頭看就知道鞋幫上一定滿是泥。旁邊的河道上,一條小木船慢慢漂過,坐著撐船的艄公好奇地看了我們一眼,從他的角度,我們這一溜人都只露個肩膀和腦袋,大半個身子全都在水平面一下。

轉過一個彎,就到了塘的盡頭。這裡居然有座小木屋,就建在泥塘里。

這段塘方方正正,木屋就建在塘的正當中,雖然並不大,也建的很簡陋,但是全身刷了白漆,讓人第一眼看見,心裡就生出奇異的感覺。

哪怕神跡是在一座輝煌的教堂或者一個隱秘的地下室里進行,都不知這座建在乾涸魚塘里的白色小木屋有效果。神秘感往往是從突兀中來的,而信仰又和神秘息息相關。

木屋是用木板拼撘起來的,一看就知道不抗風,颱風來的時候准被刮到。如果沒有「神力」維護的話,那就只好在颱風季過後重新再搭一間,好在工作量並不算太大。

看見木屋的那一刻,我就皺起了眉。戲法,居然是準備在這種地方變嗎?別的不說,我腳踩著的爛泥地,就很難挖出條穩固的通道,而地道本是我設想的最容易實施偷梁換柱的辦法。

木屋是沒有窗的,引路的劉上師把木門隨手拉開,說到:「一會兒神跡就會發生在這座木屋中,我們會先放一樣東西進去。」

說到這裡,他小聲地問身邊的一個人,然後繼續說:「今天我們會放一盆花進去,就擺在木屋的正中。聖女展現神威後,這盆花就會消失,不復在這世界上存在了。在看到這樣的神跡之前,我知道你們中必有人將信將疑。這沒關係,有如今的質疑,才有今後的信。現在離儀式開始還有段時間,這段時間裡,你們盡可以仔細觀察這個木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機關。不過請小心一些,裡面地方小,千萬別擠塌了,呵呵。」

他說完這漂亮話之後,就讓到一邊。

能有幾個人心裡沒有疑惑?就算已經信了聖女教,對這個發生神跡的小木屋也都會有強烈的好奇。所以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木屋中人滿為患,每個人都仔細地上看下看,希望看出這木屋不同尋常之處。

我沒有擠這撥熱潮,而是在木屋外面轉了幾圈。我不時聽見木屋裡傳來輕而悶的響聲,顯然是有人在用力跺腳,他們的想法和我一樣,看看這地下會不會有花樣。 木屋的外面實在看不出有異常,我用指節敲擊了一圈,木板發出的聲音顯示厚度非常薄,薄到我有信心一拳擊出能把這木板打壞。這樣薄的木板,當然不會有問題。

等到屋裡的人出的多進的少,我才走了進去。

木屋裡的空間還不到十平方米。沒有窗,光線從敞開的門和屋頂木板的縫隙間射進來,但還不足以把屋子的每個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裡面的四壁上也都刷了白漆,而且上面用炭筆畫上了奇怪的符號。這些線條和符號我完全看不出出處,很可能是薜穎他們為了增加宗教氣息和神秘感,隨手畫上的鬼畫符。

低頭看地上,已經被剛才那麼多人踩出了無數的腳印,泥濘不堪。我從最外圈開始一圈圈螺旋形地往裡走,每一步都踩得很重,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大地反饋過來的力度,是多麼的堅實。一直走到正中,這是剛才劉江洲所說,將會放一盆花的地方。我狠狠地一腳跺下去,渾不管泥漿濺在褲腳管上,讓屋裡其他的兩人向我投來詫異的目光。

聲音很正常,底下沒問題。

我噓了口氣,眼光在四壁的木板上掃過,盤旋直上到頂上的每個角落,然後走了出去。

這木屋竟然沒問題。或者說,沒能讓我看出問題。

我看得心裡暗自吃驚,這樣把泥濘地平整過之後,他們還能怎樣做手腳?現在屋裡的地面雖不說鏡面般平滑,但任何人再走進去,都免不了留下足跡,如果真有地道,開啟關閉的時候,也沒法在泥地上不留痕迹。

他們這是把自己的後路堵上了,除非,他們本就不需要後路。

「請靜等一會兒,等觀禮的教友們都到齊了,聖女就會開始行威能。」劉江州說。

木屋的門就這樣敞開著,每個人都能看見裡面空空如也。

「那多,怎麼樣,我看你剛才看得很仔細啊。」袁吉說。

「哦,這算是職業習慣了。」我摸著鼻子笑道,「一邊看我一邊覺得不可思議,這麼簡單的小木屋,看來神跡是沒有一點假的了,一會兒真的見識到神跡之後,我想我肯定會更堅定的。」

順著泥塘走來的教徒越來越多,漸漸站滿了木屋的四周,一圈又一圈。我站在最裡面,里木屋正門最近的位置。

忽聽見一陣低呼:「聖女來了。」

我連忙轉頭往發生的地方看。

那個方向的人群自覺地分開了一個通道,我先看見的卻是四個抬了兩個大竹筐的教徒,筐里裝著乾草。他們用乾草在泥地上鋪出一條路,直通到木屋邊。這樣踩在乾草路上,腳就不會沾上水和泥巴。

等他們幹完這些退在一邊,不多久,我就看見一個女孩子踏著乾草路緩緩走來。

許久的猜測在這一刻終於成了現實,隔了三年多,我又見到了周纖纖。 她穿了一襲灰色的袍子,腰間系了一根白絲帶,並不是很現代的裝束,有著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三年不見,周纖纖的容貌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長高了些,下巴也越發的尖瘦。而當時的孤僻,現在卻轉化成了冷漠。這已經不僅僅是距離感,她一路走來,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人群中掃視時,流露出的是居高臨下的姿態。彷彿她真的是為神女,和我們這些凡人之間有著天地般不可逾越的分別。

這也是一種氣質吧,我想。就像領導做久了有上位者的氣質,銀幕上久了有明星的氣質,而她,在劉江洲,薜穎及一大幫不明所以的教徒的培養下,已經具備了大神棍的氣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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