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不翼而飛

「請鎮定一點,鎮定一點。現在,你把事情完整的在對我說一遍。」

站在王探長對面的兩個法警臉色都非常難看。瘦長臉的眉毛時時抽搐似的跳動,每次都會把上面的汗珠濺下些許來。另一個正被王探長聞到的表現稍好 ,不過他的酒糟鼻已經被自己揉捏的像顆濕潤的聖女果了。

「我,那個時候犯人……」他說話的時候,手還一直搓動鼻頭,以至於把他的嘴都擋住了。他有些愕然的意識到自己這個彆扭的動作,連忙把手放下來。

他是在庭審期間負責犯人的法警,犯人出了事,他當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此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件,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將面臨怎樣的處罰。可這都是以後的事情,還來不及現在就對他造成這樣大的壓力。

他站在我和王探長的面前,努力的組織著詞句,想要準確的回溯出剛才發生的事件。可是從我的眼中看,似乎不久前發生的事情來不急讓他消化理解。他甚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在對他複述事件造成的困難的同時,更讓他的心裡生出怎樣都按奈不下去的恐懼。

酒糟鼻的名字叫朱寶華,很小的時候他坐在家裡廁所的老式馬桶上,對著一隻突然出現的馬蜂把頭使勁的往後縮,可還是被那傢伙在臉上最突出的部分蟄了一口。現在他時常在鏡子前面端詳鼻頭的粗大毛孔,猜測那一個是當年留下的針眼。

作為補償,他鼻頭上每一個肉眼可見的孔洞都好像生長了嗅覺細胞。押解犯人上法庭的時候,他總是能聞見犯人牙齒里的煙味,血液里的毒品味或骨髓里的血腥味,然後據此感覺一下,這個戴手銬的傢伙到底有多渾濁黑暗。這種判斷常常和法官的判決相吻合,不過他的同事們都覺得他在吹牛或神經過敏。 今天他從呂挽強身上聞到的,是種奇怪的問道。

既是平靜的,又是狂熱的;即是深沉的,又是膚淺的。許多種截然相反的味道混雜在看似簡單普通的小子身上。當然,還有一絲血腥氣。

朱寶華又抬眼打量了一下呂挽強。這個傢伙……

「嘿,你又聞出些什麼了?」搭檔吳朝東說,口吻中帶著些非惡意的嘲笑。

朱寶華聳了聳肩,什麼都沒說。他知道他們都不信,無所謂,人不是為別人活著的。

他想起了今天早上接到的來自警方的提醒。眼前這傢伙真的有點不同,不過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呢?他知道甚至連刑庭都由防爆專家經過了緊急的爆炸物搜索,看起來警方對他們的消息源相當確信。但能有什麼事情發生呢?他相信今天法院周圍一定部署了警力,這就萬無一失了吧。這可不是在一團亂的中東,這是在上海,中國治安最好的大城市。除非真的有天兵天將來救人。

法官宣布休庭十五分鐘的時候,朱寶華小小的鬆了口氣。他還真的擔心過一陣子,現在看起來,很快就要結束了,警方的消息有問題,或者警方的布置讓想要幹什麼的人取消了計畫。謝天謝地,讓最後這點時間快點過去吧,不管怎樣,要發生什麼也別讓自己碰上。

他自嘲的笑笑,還真當會發生香港警匪片里的場景了?看了一眼吳朝東,發現他也有點緊張,這樣朱寶華又放鬆了些。

「我想上廁所。」呂挽強忽然說。

這個要求並沒有讓兩個法警有多少疑心,至少呂挽強被囚車押送到法院之後,並沒有上過廁所。 把呂挽強帶到了廁所門口,吳朝東先進去轉了一圈,然後出來向朱寶華示意裡面沒有別人。

紅紅的酒糟鼻動了一下,因為嗅覺靈敏的關係,他一向討厭進廁所。就算憋著氣,味道還是會鑽進鼻孔。他推了呂挽強一把,犯人很自覺的走進了廁所。

還有幾分鐘就要重新開庭了,許多旁聽者都已經進入刑庭坐好,所以走道上的人並不多。但還是有兩個人注意到了犯人和穿著制服的法警,站在一邊向他們頭來好奇的目光。朱寶華打量了一下,或許這兩人正是要來上廁所的吧。但他並不需要說「對不起,請等犯人出來再進去」,因為她們就算要進也是另一間。

不過朱寶華猜錯了,兩個旁觀者只是略停了停,就走開了。

目送無關者的背影離開,朱寶華深深吸了口氣,走進廁所。搭檔的眼神投來的眼神有些意外,他是知道酒糟鼻對廁所的排斥,而且才剛方便過不久。

朱寶華只是想再小心一點,他心底里總是有一絲不安,這趟差很快就要結束了,最好還是不要讓犯人脫離自己的視線。

小便槽前空無一人。

朱寶華的心突的一沉,他開口說道:「喂,你大便啊?」

回應他的只有急促的腳步聲,搭檔吳朝東沖了進來。

他和搭檔互視了一眼,手已經摸上了槍套。

「問你話呢,應一聲!」他大聲喝道。

餘音在廁所小小的空間里微微回蕩,僅此而已。

「砰!」他一腳踢在離自己最近的隔間門上,沒上鎖的硬塑料門彈開,露出後面的抽水馬桶,又緩緩的反彈回來。

「砰砰砰……」他和吳朝東一起,一扇接一扇的把門踢開。

最後兩個隔間,兩名法警幾乎是同時起的腳,然後他們迅速朝對方看去,想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最後的期盼,最後立刻變成了震驚和無法相信。

犯人竟然不見了! 「就是這個廁所嗎?」王探長問。

「是的。」朱寶華回答。

廁所已經被暫時控制了起來,王探長招呼我說:「你也一起來看看。」

兩名法警跟在我後面進了廁所,他們並不知道我是什麼人,但此刻他們已經沒有了好奇這一點的心情。

這是很常見的廁所格局,對門的男女廁所,中間一個洗手池。走進男廁,一排六個小便池,其中一個是殘疾人專用的。小便池的對面是四個含坐式抽水馬桶的隔間,現在每一扇門上都有一個清晰的鞋印,其中一扇門歪斜的掛著,已經被踢壞了。

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廁所,我注意到這點之後立刻抬起頭往天花板上看。通氣口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迹,而且這裡通氣口的結構不想好萊塢大片里的那樣,大到能容一個成年人在裡面爬行。

這是一宗密室失蹤案!

日本的偵探漫畫里最喜歡的就是密室殺人案件,但是密室失蹤案要比密室殺人案不可思議的多。畢竟殺人可以有很多種方式,兇手並不一定要到密室現場。但是失蹤卻不一樣,起碼那麼大一個活人,就這麼蒸發不見了。

王探長的眼神掃過這間廁所的每個角落,這花了不少時間,最後還是落到了兩名法警的身上。

「從犯人進入廁所,到你們發現他失蹤,中間有多長時間?」探長問。

「沒多久,阿朱很快就跟進去了。」吳朝東說。

「不會超過三分鐘。」朱寶華肯定地說,他回想了一下,又補充說,「大概只有兩分鐘左右。」

「兩分鐘左右?」王探長的眉毛狠狠地擰了起來。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用某種神秘的方式從這個小廁所里逃走,並且讓一切恢複原狀,這怎麼可能? 「不管怎麼說,人都已經跑了,不過探長我想他就算用什麼辦法跑出了這間廁所,也不一定能直接跑到法院外去。」我說。

「我已經讓人緊盯著法院周圍,發現目標會立刻通知我。而且他可能去的地方及可能接觸的人也都開始監視了 。」

「先前在庭上扔瓶子的,是呂挽強的父親嗎?」

「是的。」

我微微搖頭,事情真是棘手。看呂父在庭上的表現,怎麼都不像知道兒子會以這種方式逃脫,否則影帝這個稱呼就太廉價了。

「剛才你們在門外的時候,都站在什麼位置?」探長問兩名法警。

「在……」

「出去指給我看。」探長打斷他們。

在廁所門口,兩名法警分別把他們剛才所處的位置指了出來,正處在洗手池的對面,朱寶華站的靠近男廁,吳朝東站在女廁那一邊。

「視線呢,那兩分鐘里都在看什麼地方?」探長這句話問的就有點不客氣了。

兩人詛咒發誓說,視線範圍都沒有離開過廁所的方向,就算偶爾往其他方向偏一偏,但如果有人從廁所里出來,就算用眼角餘光都一定能發現。

「這兩三分鐘里,絕對沒人從廁所里出來過。這條走廊里裝著監視探頭,監視錄像可以證明。」朱寶華說。

「監視錄像時肯定會調出來看的。」王探長說著又走進廁所,天上地下的猛看。

過了一會他轉頭問我:「那多,你有發現什麼嗎?」

「你這探長都沒有發現,我能發現什麼?」我苦笑著說。

「嗯。」

「兩位,守在外面的時候,有沒有聽見裡面發出什麼動靜?」我問法警。

「沒有,一點聲音都沒有。」吳朝東連忙回答。他肯定以為我是個便衣。 朱寶華也跟著搖頭,不過我覺得他似乎想說什麼。

「怎麼,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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