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奇怪的辦事處

地鐵候車廳里燈火通明,外面夜已深。

何夕走在前面,我快步緊跟在後。

微風起。

「夠了,你還要跟多久,我們已經結束了。」何夕突然站住,冷著臉對我說。

我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她面帶不屑說。

漆黑的甬道里亮起燈來,風忽然打了起來。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能做到,你……」話還沒說完,臉上已經挨了一巴掌,伴隨著熱辣痛感的,是一聲清脆的聲響和周圍人吃驚的目光。

雖然這是一個小站,以現在的時間,候車的人很少了,但何夕是那種走到哪裡都可以吸引人們目光的女人。所以現在儘管沒有人圍觀,但我們倆毫無疑問是周圍目光的焦點。包括一個帶著女兒的母親,一對坐在長椅上的情侶,一個上夜班的中年人,以及一名地鐵保安。

我吃驚地望著何夕,真沒想到她會出手打我。

何夕淡藍色的眼眸中掠過一絲狡黠,只是一眨眼後,就又氣勢洶洶地瞪了回來。

轟隆隆的聲響越來越大,地鐵呼嘯而來,風吹動她的髮絲,在她耳畔舞動。

「別打電話給我,我會把手機號換掉。「說完這句話,何夕走上地下鐵。刺耳的警報聲想起,門緩緩關閉,彷彿一瞬間把她分割在另一個世界裡,迅速而去。

風停了,甬道里的燈光暗淡下去,再次變成漆黑一片。

我走到長椅坐下,用手捂著臉,慢慢縮成了一團。地鐵來了又去,夜歸的人們在我面 前經過,我全然不覺,何夕如果真的離我而去,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人的心情可以控制時間,有時快,有時慢,而現在,我意識里的鐘錶已經停擺很久了。

「嘿!」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我抬起頭,是個地鐵保安,我想他已經在旁邊看了我很久了。

「剛才,末班車已經開走了。」他對我說。

「哦。」我應了一聲,又低下頭去。

「我說,你不能一直坐在這裡呀。」他說。

我緩緩站了起來,我相信,此刻我看起來一定非常茫然。

我走開去,但並不是走向出口,而是走到一台自動售貨機前,獃獃地看了一會兒,突然猛地一拳打在售貨機上。

「哎哎!」保安叫著向我跑來。

我沒理他,又狠狠踢了一腳。

「當!」一罐可樂從售貨機口滾了出來。

「謝謝惠顧,歡迎再來。」一個電子聲音從售貨機里發出。 保安跑到旁邊,看了看售貨機,搖了搖頭:「你有火也別往這上面發啊,還好沒踢壞,否則你賠不賠呀。」

我直愣愣地看著他,卻彷彿在看著別處。

「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用失魂落魄的語氣說。

保安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用奇特的目光看了我一會兒,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說得對,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意義。」他說,「人這一輩子總會遇到很多麻煩,如果有信仰的話,什麼坎兒都能過去。」

「信仰?上帝?」我看了他一眼,「我沒有信仰,我什麼都沒有。」

「信仰並不僅僅是上帝。」他向我微笑,「反正我要下班了,陪你走一段夜路,跟你聊聊。」

「隨便。」我用不在乎的語氣說。

可是在心底里,卻響起了一聲巨大的歡呼。

醞釀了這麼久的情緒,忍耐了多少路人的目光,發揮出超水準的演技,終於還是讓你上了鉤呀。

還有,我恨不得立刻就去找何夕算賬,原先說好的腳本里,可沒有她扇我耳光這回事呀。雖說演員可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發揮,但也不能發揮成這樣,回頭一定得連本帶利收回來。怎麼個收法呢,嘿嘿,想想就過癮啊。

此刻,正做好心大叔狀走在我身邊的中年保安,名叫袁吉。這一切的原為,還得從前天晚上說起。

那天我圓滿完成了與何夕的約會任務,雖然最後想要去她家裡喝咖啡的意圖沒有達成,但是我知道飯得一口一口吃。

我一會兒吹著口哨一會兒哼著小曲,回到了我家樓下。就在那兒,被人堵住了。

「你是那多嗎?」她問。

我點頭。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

幾秒鐘後我忍不住說:「現在天這麼黑,你也看不清楚,要我換個光線好的地方給你看個飽不?」

「好啊。」她立刻回答。

我暈倒。

「這位大嬸,您找我有什麼事嗎?」我趕緊問。和兩種人說話最好不要繞圈子,一種是聰明人,一種是二愣子。

「換個地方說話吧。」這位圓頭大耳的大嬸笑眯眯地說,然後一搖一擺走在了前面。

我最恨故弄玄虛的傢伙……不過我還是乖乖跟了上去,擺這種譜的人,最好還是不要惹。

一輛黑色的別克商務車停在路邊,門自動滑開了。胖大嬸率先上了車,然後一隻肉肉的大手從車裡伸了出來,向我招了招。 「反邪教?」我稍稍吃了一驚。

「這的確是我們工作的中心之一。這些事情做起來很繁瑣啊,所以我們要和很多部門協調配合。市局最近抓的一個人,正好是我們緊盯的可疑分子,這事和你有些關係。」

「呂挽強?」我立刻想到了他,「他是邪教分子?」什麼教?」

「一個規模還不算太大的邪教組織,成立沒幾年,剛處於擴張期。」胖大嬸張開肥厚的左手,右手大拇指抵住掌心,用力捻了幾下,「得把他們快點摁下去嘛。」

她笑呵呵地做這個動作,卻讓我覺得有些可怕。恐怕在那一堆肥肉的表象里,藏著的是雷霆萬鈞的凌厲吧。

「呂挽強是我們盯著的幾個內圍教徒,或者換個詞,他已經算得上是這個邪教的虔誠信徒了。他殺人的原因,很可能和邪教有關。居然做出這麼極端的危害社會的事情,超出了我們的預計,所以有些行動要加快了。」

「這和我有關係嗎?」

「你不是很熱衷於調查這個案子嗎,幫我們打進這個教吧,你會知道呂挽強為什麼要殺人的。而且,我們也很希望有個記者,能報道一下我們打擊邪教的工作,戰鬥在第一線,就能獲得第一線的材料嘛。」她慢悠悠地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可你剛才不是還說,我是個容易受騙的孩子嗎,能這麼簡單打進邪教去嗎?」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喂喂!」

「別急嘛,像我這樣的老狐狸不是走到哪裡都能碰見的,而且年輕人,要鍛煉才能有成長嘛。」

「別是這個任務很危險,你手下沒人敢接吧?」

「我的手下嘛,不敢接也是要接的嘛。:胖大嬸微笑著說,「不過不必要我的損失,還是盡量避免比較好,郭棟說你運氣好,很不容易死的。」

我直瞪瞪地看著她,這是傳說中以目光殺人的秘技。

胖大嬸沒有半點不自在,拿出一個厚牛皮大信封給我。

「這裡面是我們掌握的一點點資料,還有幾個建議你接觸的邪教官員。他們正急於擴張,你能想出辦法讓他們上鉤的。好了,雖然這邪教有點古怪,但應該沒多大危險。還是說,你準備放棄對黃織案子的追查了?如果是我們自己調查的話,所有結果都是機密的,你大概是沒辦法知道了。」

我遲疑了一下,把紙袋接過。

「我先看看這裡面的東西再說,並沒有答應哦。」

「那麼,祝你今晚睡個好覺。」

車門再次打開,自始至終,前排的司機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好似個木頭人一樣。我確認了自己先前的看法,當這胖女人的下屬,一定非常非常非常的辛苦。 「對了,你要找我,為什麼不先打電話,反咬在家門口堵我?」下車前我問。

「你不會明天起床就把這個胖女人忘了吧?」

「當然不會,可這和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你看,這麼讓人印象深刻又直接的法子不是很好嗎?我比較樂於給人驚喜。唉,這大熱天在外面佔了一會兒就是一身汗哪,洗澡可是件麻煩的事。」

我急急忙忙地下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研究過大嬸給我的資料,知道這個名叫聖女教的邪教在吸收新秀的時候,尤其喜歡引誘那些剛遭受挫折打擊的人,趁情緒低落時吸收入教。於是就選定了袁吉作為進攻對象,和何夕一起聯手演了這場戲,果然成功地引他上鉤。

第一面當然不可能深談,袁吉好言安慰了我幾句,又淺淺談了談關於「信仰」的問題,看我有了興趣,就互留了聯繫方式,約好有時間再找我深談。

我不想表現得太主動,所以一直在等袁吉給我打電話。幾天後的一天夜裡,手機的來電顯示終於出現了我就等的名字。他在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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