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綠水殤流月

出了錦官城,行到百里之後,來至一山花浪漫處,段月容信手摘下二朵帶露的芙蓉花,極其自戀地在自己的鬢上插了一朵,我正暗自狂嘔,他卻已將另一朵芙蓉插在我的發間,一手勾起我的下頜,洋洋得意地問旁邊那個竇家士官長:「我這新妃子,比之芙蓉花何如?」

那士官長眼中明顯閃過極大的不贊同,然而口中卻舌璨蓮花地嗟嘆:「夫人之姿,天人難及,況區區一支花爾。」

他哈哈大笑著,硬逼著我不準摘下,過了一會,他遞給我一卷長軸,我打開一看,正是他沒收的那幅非白送我的盛蓮鴨戲圖,然而他飛快地收了回去,放回捲軸,叫來一個侍從:「將此物帶回竇帥,就說是我送他的謝禮。」

侍衛接過,立刻馳馬回去,我冷冷道:「須知不問自取是為賊也,如今你又將我的畫送人,小段王爺可知這世上有恬不知恥四個字。」

他在那裡哈哈一笑,頗有些王者的豪氣,陽光下那紫瞳波光流轉,滿是愉悅的笑意,我這才發現,他的紫瞳比之錦繡的更深些,也更加晶瑩剔透,令我微一失神,他卻在那裡慢慢說道:「愛妃,你說說,那竇英華看到那幅真跡,知道被你騙了,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我一怔:「你為何要那樣做?」

他笑道:「世人皆雲我乃妖孽轉世,那自然是要做些讓人不快樂的事。」

「你不怕你的綠水被竇英華欺侮嗎?」我板著臉道。

不料他卻大喜過望:「這麼快就怛心你的姐姐了,」然後一臉陶醉地隔著駿馬圈住我:「這下我就放心了,你們姐妹倆定能和平共處,好好伺候我。」

我在心裡嘔個十七八遍,推開他駕馬向前走去。

轉眼行至山腰,有一家破廟,段月容嚷嚷著要停下歇息,我下馬走到近前,斷瓦殘垣中發現一個破敗的扁額:苦海寺。

竇家士兵在外面生火做飯,竊竊私語:「怪不得這個破廟要敗了喂,誰叫他叫啥子苦海寺嘛。」

我走入苦海寺,供台上的菩薩自然是蛛網纏身,斑剝破舊,唯有一雙眼睛,仍然萬分慈和地俯視著我,無聲無息地洞查世事。

我不由自主地跪下來,深深祝禱,求菩薩保佑,能出現奇蹟,能讓宋二哥平安無事,我早日逃離段月容,見到小五義眾人。

「你求這個自身難保的破泥菩薩,不如求求我吧,定然實現得快些。」段月容倚在身邊,在我耳邊吹著氣。

我不理他,一歪肩膀,他便笑著順勢蹲下身子,大剌剌地坐在我身邊的一個破蒲團上,瑩白纖長的手指把玩著我的頭髮,有搭沒搭地在我耳邊不停地說著大逆不道的話,囂張地障顯著他妖孽的本色。

外面的士官長忽然大叫著,乾糧有毒,我走到外面,大部分竇兵在滾來滾去,七竅流血而亡,一回頭,卻見段月容靠在廟旁的牆邊,嘴邊噙著一絲冷冷的笑意。

「這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回事,自然是苦海寺的菩薩聽到了你的禱祝,實現了你的願望。」

我睨著他:「那你怎麼還沒有倒下?」

他嘻嘻一笑,張大雙臂向我撲來:「因為還沒有同你洞房花燭夜,如何能倒下?」

我一貓腰,閃到一邊。

這時兩個竇家兵過來,一下撕了身上的軍服,露出了同段月容和我身上一模一樣的衣服,那個穿著湖色裙的人長得極其瘦小,與我身形極是相似,這兩人跪在那裡:「綠姬夫人在前面野渡等您,請小王爺保重。」

段月容微微一笑:「做得好,去吧。」兩人已坐上馬,向左邊的密林折去。

段月容微轉頭,那士官長驚怒交加:「我家大人好意助你復國,送你回播州老家,你為何要殘害我們?」

他笑道:「你家大人是出了名的反覆無常,說好我攻西安,他助我反朝,結果他卻自不量力地反被原家在洛陽牽制了。」

他冷哼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同光義王那邊也簽了一模一樣的盟約,偷偷借了一萬人馬給光義王嗎,我不殺你,難道還等你們家大人改變主意,在路上將我誅殺了,將人頭送給光義王嗎,」士官長眼中明顯一虛,人卻慢慢往後退,段月容笑著向他走去:「再說了,」他輕輕將刀送進士官長的胸口,看著他垂死的目光笑道:「誰說我復國定要竇家相助?」

他將酬情在那人的屍首上蹭乾淨了,換了身尋常百姓的衣衫,回頭看我,淫笑道:「你可是在等我替你換?」

我一呆,趕緊換上一件灰色的男式衣衫,心想這段月容,陰險狡詐,連竇英華亦不能掌控他,現在我可如何是好,分明離西安越來越遠了。

兩人又驅馬前行數里,下得一坡,綠意盎然中,遠山如黛,綠水長流。

卻見一處湖面開闊處,一隻烏棚小船,由遠而近地渡來。

船頭一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張風韻迷人的俏臉,滿目含情,嬌聲道:「容兒。」

我的雞皮疙瘩掉滿地,正是楊綠水。

段月容神采飛揚,眉目含笑,攜著我使輕功躍上輕舟,然後立刻將我銬在船頭,拉著綠水到艙里溫存一番去了,我坐在舟頭,撐著下巴,木然地看著湖光山色,卻心急如焚,這楊綠水能逃出竇錦城,分明更不好相與,她又善妒成性,我可能還沒有被段月容給糟蹋,就被她給整死了,這該如何是好。

下午,我們棄船登岸,滿山滿野的綠意密織,翠屏碧巒,深淺交錯,清香撲鼻,我漸漸氣喘起來,落在兩人身後,眼冒金星間,有人往我嘴裡塞了一粒黃藥丸,立時腦中清醒了些,眼前是滿臉笑意的段月容和陰沉的楊綠水。

「我剛剛給你吃的是清心丸,你可好些了?」段月容想撫上我的臉,楊綠水卻趕緊過來,抱住了我,讓段月容的手撲個空:「妹妹還好吧!」

我在心裡又是嘔個十七八遍,誰是你妹妹?

「我的體力不支,不如就放我在此處自生自滅,你二人也好前往播州助你父王。」我虛弱地說道,半為脫身,半是實情。

楊綠水搶先道:「容兒,妹妹說得亦有道理,妾有一個可靠農戶,不如先將妹妹放在其家,待大事成了,再來接妹妹亦不遲啊。」

段月容皺了皺眉:「此計不妥,此女狡詐,放了她,她定能逃得回西安,若是被竇家捉住,亦會泄漏我們的形蹤。」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讓妾做了她,天下美女,比比皆是,王爺當以大局為重。」

「綠水!」段月容不悅道:「你明知我留她要對付踏雪,你現在怎麼也開始不分輕重了?」

「妾不明白,王爺你狠心將我留在竇家,險受竇賊凌辱,如今逃難之際,王爺卻捨不得她。」楊綠水激動起來,走上前去大聲說道:「在王爺的心中,是真為了要對付踏雪公子,還是被這花木槿迷了心志,究竟是誰不分輕重了。」

段月容的臉陰得可怕,忽然一伸手就打了楊綠水一巴掌,我在那裡一驚,楊綠水也呆住了,梨花帶雨的俏臉上滿是不信,她捂著臉:「妾跟隨王爺兩年來,個中恩愛,濃情似火,妙不可言,曾記妾偶爾也曾冒犯過小王爺,可是小王爺從來沒有打過妾。」

「現在的小王爺果然已不再愛妾了。」楊綠水悲戚地捂著嘴向前掠去。

段月容並沒有去追她,只是沉著臉坐在一棵巨大的野桃樹下,閉目養神,花瓣偶落下在他的臉上,他也不拂去,只是緊抿著唇,年青的眉宇微皺著,我心意一動,越過段月容的肩頭,只見他的身後有一條波光粼粼的山中澗水,看似水流湍急,便悄悄地挪了一點地方,他沒有反應,我繼續向後挪去,眼看可以跳下去,偷偷遊走,後背已被人抓了回來。

「上哪裡去?」他的紫瞳森冷地看著我,我強自冷靜著:「方便一下。」

他冷哼一聲,又將千重相思鎖鎖在我的手上,「去吧。」

我們沒有前行,段月容說是讓我恢複了體力再走,我想他是找個借口等楊綠水,兩個時辰後楊綠水沒有回來,段月容也開始伸長了脖子。

天將黑了,如果再不走,就要在密林中過夜了,段月容這才慢吞吞地拉起了我,每走一步,向楊綠水氣跑的方向看了半天。

入夜我們來到一處坡頂,密林深處,鳥獸與人煙並絕,唯有一處天然瀑布,飛流直下,在夕陽最後一縷餘輝下如銀龍飛翔,只見一個女子正在飛瀑垂落的淺溝處沐浴,雪膚凝脂,光滑動人,她雙目含媚,投向段月容,滿懷委屈地叫著:「容兒。」

這一聲嬌喚連我這個女子骨頭也要酥幾塊,那雪白的身子連我這個女子都要多看幾眼,不是段月容想著的楊綠水又是何人?

段月容如釋重負,滿面含笑,將我鎖在一旁,一邊脫光衣服,一邊沖向楊綠水。

同志們,什麼叫猴急啊!這就是啊,我在那裡木然地挑眉,那邊開始已經上演了一出熱烈的鴛鴦戲水。

過了一會,池子那邊傳來一陣奇怪的香味,我忍不住生生打了兩噴嚏,過了一會那兩人歡愛的聲音漸漸有些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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