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歸舟客夢長(一)

我昏昏沉沉地在黑暗中漂浮,耳邊是一片孩子的哭聲,我爭開眼睛,卻是身在一片種滿梅花的園子里,一個白衣小男孩蹲在一棵老梅下哭得起勁,這個園子看上有點像梅香小築,那梅花怒放,鮮紅如火,又似鮮血欲滴,我有些蒙,這裡是那裡呢,我走過去,輕輕拍了那個小孩:「呃!真對不起,請問這裡是哪裡啊,小朋友。」

那孩子抬起頭來,清秀的小臉上滿是淚痕,他看到了我,停止了哭泣,站直了身子:「木槿,你總算來了。」

呃?!他認得我?

他快樂地笑了起來,跑過來撲在我的腳下,這個小孩也就七八歲的樣子吧,我肯定我從來沒見過他,可是這孩子的笑臉很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看著他天真快樂的笑意,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小弟弟,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呢?」

那孩子看著我但笑不語,這孩子越看越可愛,我不由得摸摸他的小臉。

好冷!我打了一個哆嗦。

「陽兒,」忽然一陣柔聲傳來,那孩子更開心地笑了:「娘親來了。」

陽兒?陽兒?好熟的名字啊!……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

第一個反應是我在夢中,而且很有可能是個惡夢。

第二個反應我在和可怕的原青舞的兒子說話,可是陽兒的小手拉著我,力大無比,身子前傾地拽著我走去,不時興奮地回頭看我,那一張小臉笑得如陽光一般燦爛。

我無法抗拒地來到一座橋跟前,果然是原青舞,一身素稿地站在陽光下,卻洗凈鉛華,在那裡溫柔地向陽兒招著手,看到我,有些驚訝,卻仍然友好地微笑著向我點頭,全然沒有了在地宮裡的戾氣,我愣愣地被那個陽兒硬拖過去,他伸手拉住原青舞,原青舞笑著說:「好陽兒,乖,我們一起走吧。」

「我要木槿跟我們一起走。」陽兒使勁拽著我,我乾咽著唾沫,已是嚇得魂不附體,原青舞的笑容消失了,看著我和陽兒有著一絲憂慮。

「陽兒,莫要胡鬧,」遠處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在陽光的背光下,我看不太清他的樣子,只依稀間感到那男子的眉宇間儘是磊落洒脫,一派俊朗,原青舞滿臉幸福地喚了聲:「明郎。」

明風揚拉著原青舞,模著陽兒的頭,聲音醇厚動聽:「花木槿小姐還不能跟我們一起走,陽兒,你也不能和爹爹娘親一起去啊。」

「不要,我要和爹爹還有娘親在一起,我要和木槿在一起,」陽兒大哭了起來,原青舞也掩面而泣,那男子卻輕嘆一聲,輕輕掰開陽兒拉著原青舞的小手,將他的小手塞到我的手中,然後拉了原青舞走向那座橋。

明風揚走到一半,終是忍不住回過頭來,向我揮著手,滿是深沉的愛憐,濃郁的不舍,我這才發現他的眼神似乎越過了我的身後,似乎是在同我身後揮手。

我扭頭,卻見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粉衣女子,靜靜地站在我身後,正對著前方緩緩揮手,絕世美麗的臉上掛著一絲哀傷而釋然的笑容,我不由得拉著陽兒倒退了三步,這個女子的容顏同非白畫的謝夫人遺像竟然一模一樣。

她看到我,也溫柔地笑了,那笑容如朝陽初展,月華初放,令人無可自拔地沉溺在這一腔柔和的笑意中,我竟感到無限的溫暖,我再回頭,明風揚和原青舞都不見了身影。

「木槿,你不要離開我啊,」陽兒對我抽抽答答地,他似乎有點害怕謝夫人,不停地向我身後藏,我拍拍陽兒的頭,想了想,拉著陽兒給謝夫人納了個萬福:「謝夫人好。」

謝夫人似乎看到我很高興,柔和地笑了笑,摸摸陽兒的頭,並沒有說話,可是陽兒似乎還是很害怕她,一縮膀子又躲到我身後。

謝夫人也不生氣了,只是看了我一眼,轉過身來向前走著,我拉著陽兒跟著她,不停地往前走,身圍的景物變了,我們來到那面綴滿西番蓮的飛天笛舞浮雕牆前,她微微一笑,遞給我一塊娟子,我愣愣地接過來,正是我在情冢里看到的,?在花梨木圓桌上的那幅綉品,那幅綉好了的並蒂西番蓮,娟子的一角系著一塊瑪瑙玉環,我有些納悶地看著她,她瀲灧的目光那樣的親切,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又似明鏡照亮了我的靈魂,那聲音就像是三月里的雨絲,綿綿地淌進我的心裡:「多謝木槿了。」

她謝我什麼?我正要發問,忽然陽光被烏雲隱去了,紅梅花痛苦地發黑調謝,那園子猛然消失了,謝夫人對我溫笑著,眼中流下淚來,然後消失在那片飛天浮雕的高牆之前,我回頭,手中的陽兒變在了一株妖異的紫色西番蓮花。

一片黑暗向我襲來,周圍景物又變成了滿是濃霧的西林,這一回西林裡面所有的大樹上都?繞著粗大的藤蔓植物,那藤上吊滿了詭異的紫色西番蓮花,忽然一支藤蔓纏繞著我的膝腿,我無論怎樣掙扎,也無法掙開。

我大叫著醒了過來,混身上下濕得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耳邊忽地傳來一個冰冷的女聲:「姑娘醒了?」

我抬頭,只見一人穿著一件普通棉白衣服,瘦瘦小小,臉上帶著一個白面具,和暗神那個的白面具一模一樣,只不過要小了一大號,做功也次了一些。

想起暗神,我打了一哆嗦,抵頭才發現我全身赤裸著泡在一眼溫泉中,我啊地叫了一聲,向下縮了縮,那個帶著白面具的孩子開口說道:「姑娘別害怕,我也是女孩,這是能治病的溫泉,您被魔音功震傷了,本身也有些頑疾,得再泡一個時辰,方能出來。」

這是一個極其簡陋的石室,但是……

「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啊?」

「您叫我琴兒就成了。」小女孩答道:「是暗宮的侍婢。是宮主將您帶過來的。」

「哦,那巧了,我們是同行,也是個丫頭,我叫花木槿,」我友好地伸出手,想同她行個握手禮,拉拉近乎,沒想到那女孩立刻撲通跪下:「姑娘想要什麼,只管說,可是您混身都得泡在溫泉之中,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我訕訕得收回了爪子,「請問你家宮主是什麼樣的人?」

「我家宮主是這暗宮的主人。」琴兒乖巧地回答著,可是聲音依舊冰冷而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我瞠目地看著她,這和沒回答一樣,可能是她也發現了我的不解,補充道:「地面上莊子里的大爺稱他作暗神。」

哦!還是和沒回答一樣。

「請問他為什麼這麼好心地要為我療傷呢,還有琴兒有沒有看見那個和我一起進來的白三爺?」我再接再厲。

「宮主說您是非常重要的人,一定不能死,至於白三爺,奴婢沒有見過。」

嗯?我詳細敘述了原非白的長相,可是琴兒只是搖頭說不知。

其實想想估計也是白問,可能暗神不準這個丫環說出來,會不會非白有什麼危險了呢?

「琴兒,你們在暗宮的為什麼一定要帶個面具啊?」

「這是暗宮老祖宗的規矩,我們五歲起就帶面具了。」

「那你是在這裡出生的嗎?」

「嗯。」

「那什麼人可以看你的面容呢?」

「我的爹娘,宮主,還有未來的夫君。」小女孩冰冷的聲音漸漸有了一絲天真憨直。

這多多少少有點女聖鬥士的意思,除了自己喜歡的人,別人都不能看!

我笑嘻嘻地說著:「琴兒,是你幫我脫得衣服吧,謝謝你啊。」

琴兒搖搖頭道:「不是我幫姑娘脫得衣服,而是宮主幫您脫的。」

我嗆在哪裡,臉不由自主地陰了下來:「你家宮主是男是女?」

琴兒的聲音竟然隱隱有了一絲笑意:「宮主自然是男的。」

非白這小屁孩雖然是很討厭,但他總算還是個守禮君子,佔有慾也強,他分明不會讓別人來動我,而且剛才那暗神私自點了我的穴道,莫非是利用我挾制非白,這琴兒說是溫泉有治療作用的,講不定有什麼可怕用途。

看了看四周,一旁放著一件換洗的衣物,我動了動腳,有一條腿能動,我恢複了笑臉:「琴兒,我口渴了,你給我點水喝,好嗎?」

琴兒規規矩矩地轉身去為我取水,我噌地一下單腿竄出水面抓了衣服就向門口衝去。

還沒出門,已站在那裡動不了,琴兒跪在那裡,聲音帶著無比的驚慌,不停地磕著頭:「小人知錯了,宮主饒命,宮主饒命。」

我的眼前站著那個酷愛化裝舞會的暗宮宮主,臉上的白面具冷如冰,他的素手一揚,那個琴兒軟綿綿地倒了下去,白面具下流出了觸目的紅色,我驚怒交加:「你將她殺了?」

那白面具冷冷一笑:「誰叫你騙她沒看緊你呢。」

然後他猛地打橫抱起了我,走回了那個溫泉,然後將我粗暴地扔進了進去,我嗆了幾口水,剛剛爬將起來,沒想到那白面具也跳進水裡,一把撕了我身上的衣服,我捂著光身子逃到了池子的另一頭蹲下,恨恨道:「禽獸。」

對面的白面具緊跟著欺近,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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