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孔雀東南飛(七)

我徹底驚在那裡,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家族啊,妹妹愛著哥哥,哥哥把妹妹嫁了,又毀了妹妹的夫家,然後這個妹妹又殘害了哥哥的愛妻和兒子,這紫棲山莊里曾經埋藏著多少罪惡的秘密和愛情?如今一旦揭開,又是如何讓人震憾和恐懼。

可是那原青舞卻垂下眼瞼,纖指輕拂著傘柄,漫不經心地擦拭著上面的血跡,淡淡道:「說下去。」

「我不知道父候對您是怎樣的一種感情,後來當他知道冤枉了母親,卻並沒有找您理論,或是對您不利,直到最後滅了整個明家,依然想盡辦法將您救了出來,這麼多年依然在不停地尋訪您,提起您也是又愛又憐。父候經常提起姑母,說您乃是庶出,姨奶奶以前是唱戲的,去世又早,小時候爺爺對您照顧亦是不周,您雖也是個小姐,卻連一個像樣的玩具也沒有,於是您只好對著銅境說話唱戲。」

原青舞一呆:「原來二哥他……都記著,」她痴痴道:「我五歲那年,二哥讓人將我接來一起住,那時我遇到了明郎。」

「父候曾對我說過,姑母小時候心地善良,連只螻蟻也不願傷害,這一點同我的娘親很是相像。」

「閉嘴,不要提到你的娘親,她如何堪與我比。」原青舞忽地又對非白大吼起來。

非白並沒有理她,只是冷靜地繼續說下去:「久而久之,姑母有時會自言自語,時而溫柔可人,時而又乖戾冷酷,父候說到,您的體內總好像有兩個人,而且年齡越大,就越明顯。」

我暗自心驚,這分明是分裂人格,難怪她時而憂怨,時而暴怒,也就是說她從小時候就有這個病因,是明家的慘案徹底把她變成精神分裂了嗎?

「您的心變成了兩個,也分給了兩個人,一個是明風揚,還有一個分給父候,然而您的身體卻無法這樣做,你嫁給了心愛的明風揚,卻又放不下原家的父候,你恨明風揚練功時走火入魔,錯愛上了我娘親,可是你更恨父候的心中只有我娘親,於是您強烈的妒嫉心和佔有慾卻讓您決定,您要讓變心的明風揚武功散盡,要我娘親死在父候手中,父候也必須永遠生活在痛苦之中。」原非白朗聲說道,風目一片沉痛。

我在那裡一定以及肯定,這個原非白若活在現代,定然是個優秀的心理醫生,一流的探案專家,這個少年小小年紀,歷經人間最殘酷的波折,是以城府如此深厚,心思百般縝密,所以原青江對他讚賞有加,轉念再一想,又覺冷汗汗淋淋,那平時我的一舉一動,他必留意在心,難怪他能輕易知曉我之所思,我之所想啊。

原非白在那裡緊盯著原青舞,而原青舞終於停止了撫那白傘柄,抬起了頭,輕輕道:「是的,我是修習了無笑經,那是一部更加奇妙的武功,在我嫁到明家以前,我就開始練了。」

她在那裡淡淡地笑了笑,有些自嘲,又有著無邊的哀傷,只聽她說道:「我本來是想同二哥練的,只要二哥同我練了,他就不會將嫁出去,永遠把我留在他身邊了,」她的眼中兩行清淚緩而下:「可是那時二哥的心裡只有謝梅香,他只是淡淡地勸我不要練那種武功,說這種武功不適合我,後來我才知道這必須是同無淚經一起練,才能成就絕世神功,我在一個偶然的機緣下得知,這無淚經竟然是明家的傳家寶,於是我便慫恿二哥將我嫁給了明郎,本想等明郎練成無淚經後,再一起修習無笑經,成就絕世武功,可惜他已經痴傻了,更讓我傷心的是,他竟然也會喜歡上謝梅香?連神智清醒了,他也整日在院子里獃獃地看著親手種的梅花,我知道他在想她,這怎麼可能?」

「我不明白,這世上的男人都怎麼了,為什麼都喜歡上那樣一個平庸的女子,別說武功了,她甚至不識字,又不愛打扮,只愛種菜栽花,繡花下廚,這樣一個喜歡做粗活的下人,除了長得漂亮一些,她什麼也比不上我,就連那個好妒成性的秦敏宜也比她強上百倍。」

「我到底輸在哪裡?」原青舞厲聲咆哮:「還有我那最愛的二哥竟然為了她同秦相爺絕裂了,口口聲聲說明家幫著秦家害死了爹爹,分明是他為了個女人將爹爹害死了,他既然將我嫁給明家,又為何要毀了明家,我的親人暴屍街頭,我的陽兒身首異處,二哥啊,你如何能讓我如此無家可歸啊,你做這一切還不都為了那個賤人,二哥才是個真正的瘋子。」

非白看著我,眼神無限悲哀傷感,口中卻淡淡說道:「姑母難道不知道,這世上的百般算計,有時卻比不上一顆單純的心。」

我心中一動,他這是在說誰……,可是非白已慢慢又將目光轉向原青舞。

她猛地一卷水袖,雙手緊扼原非白的喉間,拉近非白,眼中殺機愈濃:「我要殺光原家的人為我和明家報仇。」

原非白神色不變,看著原青舞,出塵絕世地淡笑著:「姑母想要殺光這原家的人,小侄絕不會有半句怨言,您說得全對,或許這原家的人都是一群瘋子,都該死,都該殺,連我這條命,您也盡可以拿去,」他的眼神忽然一變,冷如冰,扎如針:「可是,千不該,萬不該,您不該殘害這個花木槿,更不該下毒手害死了我的娘親。」

他的話音剛落,手中白影一閃,原青舞的右手腕上已被一支白玉簪刺破,血流如注,那正是明風揚右手緊握著的那支簪子。

原青舞慘叫一聲,將非白甩至我身邊的牆角,我爬過去時,非白已在那裡狂吐鮮血,絕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小孽障,」原青舞如花一般的臉惡毒地扭曲著,輕蔑地看著手腕上的玉簪子,輕輕拔了出來,微一用力,已將它折成兩斷,摔在金磚上,清脆悅耳,她的腳踩在上面,像終結者三裡面那個女魔鬼機器人一樣,向我們慢慢走來,眼中一片冷酷鄙夷:「你這個丫頭生的賤種,當年我命人在你的馬上做手腳,你僥倖未死,那時饒你一條性命,現在想來,果然斬草要除根。」

非白抹著嘴角的血跡,借著我的肩膀坐起來,嘲笑道:「姑母會如此好心?您只是想著看我的餘生如何痛苦,那我娘親和原青江將會比您更痛苦,那樣您就滿意了,不是嗎?」

「只可惜,我父候這種男人,從來不會把兒女私情放在第一位的,姑母,」他無限疲憊地說道:「當年你明明在他身邊,他還不是看上了我娘親,後來我娘親屍骨未寒,父候早早的已把私生的野種帶回來,然後忙著續弦,取了一個又一個,那些女人要麼是絕色尤物,要麼是對他前程有用的女子,姑母,您當真要殺,殺得凈嗎?」

「雖是殺不凈,但總要一試,別說是二哥的女人,原家所有人都得死,連二哥也要死,」原青舞綻出一絲絕美的笑意,那笑意彷彿只是甜甜地笑說今天她一定要挽個朝陽髮式,而不是在指她馬上要進行一幢慘絕人寰的滅門慘案,她挪動蓮步,優雅萬分地甩了長袖,飄到我們面前,蹲了下來:「孽障,可惜你現在馬上就要死了,不然就能看見我如何一個個將你們原家人的血吸干。」

吸……吸血……,真……真的嗎?

「恐怕是姑母沒有時間了,」非白忽然笑了,笑得無比冷艷:「明風揚到這裡來,是想見娘親最後一面,他身中數支飛箭,那箭上全是原家獨門毒藥,按理以他的武功,他盡可以找個僻靜之處,停下來將毒逼出來,可是他沒有這樣做,只是一路殺到這裡,他的血中全是毒藥,他手中握著的白玉簪也染了他的毒血,沾滿了劇毒,姑母方才被小侄用這支白玉簪刺中了,姑母算算,您還能活多久?」

原青舞愣在那裡,抬起右手腕,早已一片烏黑,那可怕的黑色還在向上蔓去,她發出驚恐的叫聲:「不。」

她猛地從白傘中抽出一柄明亮的短劍,將中毒的那隻手齊根切斷,然後疾點止血的穴道。

我嚇得連聲大叫,可是原青舞叫得比我更響道:「孽障,我要你碎屍萬段。」

她揮著那柄短箭如驚鴻出世,向我們衝過來,非白冷靜與她過招,始終擋在我的面前。

原非白冷笑道:「姑母,你就算在這裡殺了我,也不會得到姑父和父候的心,父候雖不會只取我娘親一個,可是他無論取多少女人,心中只有我的娘親。」

原青舞忽然想起什麼,眼中滿是驚濤駭浪,一腳踢走非白,她轉身向帳中的謝夫人飛去:「賤人,你快起來,看看你的好兒子做了什麼啊,讓我看看你現在多老多醜,如何再去勾引我的二哥和明郎?」

原非白閃電般地一鞭甩向原青舞,快近她身邊時,他猛地變了方向,那鞭梢向帳頭的碧玉熏爐飛去,他一把拉起我,躲進房間里唯一的一面屏風後。

那粉色的帳中立時射出無數的箭羽,原青舞武功再高強,卻無法抵擋住所有的流矢,濃重地血腥溢了出來,她的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原非白壓在我身上,密密地護著我,我們躲藏的屏風明明如絲薄透明,卻堅韌無比,那些尖利的箭羽完全被擋在屏風外面。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時間,外面流矢之聲消去,非白抱著我走了出來,只見整個房間都被流矢射得一片狼籍,謝夫人的帳子也全塌了下來,原青舞像個刺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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