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春眠不覺曉

過了月余,我的傷徹底好了,我的工作很輕鬆,很輕鬆,甚至比韓修竹說的還要輕鬆,也真的就看看宛子,修修花草,至於燒水作飯,那是謝三娘的活,作為新人,我當然不能和老人爭來奪去。

平日里我在浣衣房的工作雖辛苦些,可有碧瑩陪著,一大堆丫頭婆子一起吹牛,聊天,整天東家裡長,西家裡短的,日子倒也過得快,可是現在輕鬆得有些發悶,我想去看看碧瑩,原非白總是淡淡得說現在夫人還沒上京,一個人出了這個園子我就小命不保。

原非白和韓修竹出我意料地比這宛子里任何人都忙,整天忙著會見一拔又一拔的幕僚,他們中有些是光明正大的持拜帖來見,有些則在夜黑風高之日來會。

雞嗚時分,原非白和韓修竹總會一早起來檢視謝素輝的武功,晚飯過後原非白便察看他的功課,一般這時候我會被要求在此研墨伺候,而謝三娘坐在一邊做針線活,韓修竹對於謝素輝武功似乎還蠻首肯的,可素輝同學看到詩書琴畫卻是頭大如牛。

春天到了,原非白要求他做一篇關春天的詩詞,知道他的文學根底的薄弱,所以也就放寬了界線,可以賦其所賦,這小子愁眉苦臉了整一天,我一看,那大大的白紙上也就寫了五個字,「春餅可食也」。

我心中暗笑,晌午到了,這小子八成是餓了吧,心中一動,便對素輝說:「素輝,你想不想去吃飯?」

「我都快餓死了,真不明白,三爺幹嗎一定要我學寫詩這破玩藝呢?」他皺著一張小臉趴在桌子上,青春豆顯得更多。

我便笑說:「其實作一首春的詩賦原也不難,我幫你如何?」

我本想寫賀知章的《春曉》或朱熹的《春日》給他,但原非白肯定一眼看出來不是他作的,我便將我自己做的一首春桃詩寫給素輝:

一夜春風過,千里桃苑芳。風使入簾里,羅裙沾露香?

從此,素輝在文學上相當依賴我,開始在他主子和他娘面前說我好話了,謝三娘自然對我更加殷勤,而原非白看我的眼神卻更冷,但也開始讓我伺候他吟詩作畫。

陽春三月春意鬧,晨時,西楓宛里忙著收拾宛子外送吹牟瘢祝停蔚熱沼夢鍥罰乙脖喚腥グ錈Γ蝗錆托∏啻憾姑ψ虐岫嵛鰨蛭欠⑾治一崴閌醯腿夢野錈η宓恪?

很快我就結束了,正要跟送東西的漢子回話,一陣春風飄過,將我的娟子吹落在地上,那漢子比我快一步彎腰去拾,他遞給我的時候,壓低聲音說:「小人張德茂,是宋二爺吩咐留在紫園的內應,姑娘可大好了?」他掏出一塊木牘,上面鐫著兩句七言,燕子樓東人留碧,。

我們小五義所有人的名字都在裡邊了,前一句是宋明磊作的,後一句是我和的,落款是一個V字,周圍五朵玫瑰花,是我的獨家設計,那時錦繡還笑我這玫瑰花畫得像蘑菇。

我抬頭那漢子,那人長得絕對是一張大眾臉,扔在茫茫人海中涮兩涮,絕對沒有人認得出來,只聽他繼續說道:「上次在榮寶堂不及救護姑娘,是小的死罪,宋二爺叫小的傳話給姑娘,於大爺和將軍已知道此事了,原該沒事了,但現在夫人還是在氣頭上,請兩位姑娘先在三爺四爺園子里躲躲也好,等再過些時日,他和錦姑娘回來,再與您詳談不遲。」他佯裝遞給我貨冊:「宋二爺特特要小人轉告姑娘,千萬小心白三爺,您若有急事喚小人,請將此娟綁於探出宛外的梅樹外即可。」

「有人來了,請木姑娘保重。」他恢複一臉諂媚說著:「姑娘,您看東西都齊了,小人先走了。」

「木丫頭,你怎麼這麼慢。」素輝一臉不耐地過來,揉著肩膀,我忙應著,幫著去搬貨入庫,走進梅園,便聽到熟悉地呼喝聲,竟是原非珏,不知道碧瑩怎麼樣了,我立刻奔向中庭,只見一白一紅兩條身影在相鬥,過了一會,紅影跳開,原非白依然一身白衣坐在輪椅上,一手持一條烏黑大鞭,神色自如,額頭略微冒汗。

原非珏的臉色有些發白,手裡依然拿著那根他硬說是長矛的紅櫻槍,指著原非白:「三瘸子,快把木丫頭交出來。」

原非白冷哼一聲:「男子漢大丈夫,整天介兒到我這來要個丫頭,你也就這點出息。」

原非珏理直氣壯:「木丫頭本來就是我的,你和韓修竹兩個使詐,封了果爾仁的穴道才把她搶去了,我今天非要帶走木丫頭,木丫頭,木丫頭,快出來。」說來以後來,他激動得喊起來。

「四爺,今天也練得差不多了,莫要再打撓三爺了,咱們回吧!」果爾仁看看日頭,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今天我一定要見木丫頭,都怪你,我要木丫頭,可你偏給我弄回個瑩丫頭來。」他倔強地說著,眼神中相當鬱悶。

「哼!那天你自己走錯路跑到東營去,還怪果爾仁?一天到晚口裡就是個木丫頭,不思上進,羞不羞人?傳出去,大突厥的王儲是這麼個沉溺於女色之流的儂包,我這個做哥哥的都替你丟人。」原非白冷哼一聲,而原非玨同學的臉色綠到鹹菜色。

果爾仁的臉色也不好看,韓修竹乾咳了一下,似乎覺得原非白說得有些過頭了:「天色還早,不如請果先生和四爺喝完荼再走吧!」

原非珏忽然咬牙切齒地說著:「丫頭生的就是丫頭生的,就喜歡搶人家的丫頭,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所有人的面色一變,俗話說得好,罵人別揭短,打人別打臉,原非白冷漠的臉冷到了極點。

我正要出去勸原非珏,沒想到原非白接下去說的話更過份:「丫頭生得又怎樣,也總比人盡可夫強!」

我走出來的時候,原非珏已大吼一聲撲過來,原非白的長鞭子結結實實抽在非珏的臉上,印下血痕,他卻毫無感覺地將原非白撲倒輪椅下,我大叫出聲,可韓修竹和果爾仁卻面無表情,兩人扭成一團,我腦子裡想得是原非白的腿腳不便,原非珏如果用蠻力傷了他怎麼辦?

原非珏把原非白壓在身下,舉挙就打,我衝過去,把原非珏撲倒在地:「珏四爺,有話好說,是韓先生救了我,碧瑩還有果先生的。」

原非珏在氣頭上,那裡聽得進我的話,他反手一巴掌,我痛叫出聲,他這才聽出是我,停了手,而我卻控制不了本能地又甩回了他,這回把他打愣了:「木丫頭,你為了他打我?」

一個練武的男孩在盛怒之下重重甩你一巴掌,自然是痛得齒頰留血,酸得直掉眼淚,我正要張口辨解,沒想到,原非珏卻用指尖沾了我的淚水,自顧自痛心疾首地說了下去:「你還為他哭成這樣?」

我張口結舌站在那裡,這人的想像力未免也豐富得偏了方向了吧。

那廂里,原非珏卻猛得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木丫頭你打我,你為了原非白打我……木丫頭不要我了。」我徹底驚呆了,一個人高馬大的少年,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多少有點孬,還有些滑稽,但俊美如原非珏,卻讓人覺得有些心痛。

現在是什麼狀況啊?我捂著腫臉左顧右看,在場所有人緊鎖眉頭,卻無一人有驚詫表情,我漸漸有些明白了何以人人都說原非珏是莊子里有名的痴兒了。

果爾仁終於忍不住了,光光的腦門上青筋暴跳,他大喝一聲:「男兒有淚不輕彈,哭哭啼啼成何體統?」然後拖起原非珏起身就走,原非珏抽抽搭搭地拖著紅櫻槍,全無半點少爺風範,卻不時回頭看我,眼中有委屈,有怨氣,還有濃濃的不舍。

我回過頭,只見韓修竹推著輪椅過來,原非白酷著一張俊臉,一撐椅把,躍上輪椅,完美得如大鵬展翅一般,我不由上前去:「三爺,沒事……吧!」

這小屁孩不但不謝,反而將鞭子一甩,將我隔在離他二步之遙,眼中滿是警告的冷意,然後被韓修竹推走了。

剩下我一個人右臉腫得像豬頭似地站在梅園,素輝走過來,嘆了一口氣﹐拍拍我的肩頭,看看我的臉說道:「沒事,還好你長得夠難看了,打爛了也沒關係。」說完,放肆得仰天大笑走了。

啊呀呀!死小屁孩。

噢!這個架勸得真真鬱悶哪!

接下來幾天,我總夢到原非珏對著我回眸流淚的模樣,而韓修竹開始讓我伺候非白的飲食起居,只是他依然對我不理不睬,哼!不睬就不睬,長得帥了不起嗎?誰稀罕做你的丫頭。

我偷偷央著韓先生讓我去趟玉北齋看看碧瑩,我的借口是怕珏四爺把氣出在碧瑩身上,沒想到他竟同意了,他還說讓素輝送我去,不過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我說少爺那兒不準怎麼辦?

韓先生微笑著說:「無妨,三爺一個人過慣了,不太懂怎麼安慰女孩子,老夫知道姑娘上次受委屈了,不過放心﹐少爺明白你對他的心。」說完他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唉?這什麼意思,原非白這個身殘志殘心也殘的小屁孩明白我什麼心了?不止韓修竹,連謝三娘也給我送來了很多新衣裳,說我好福氣,馬上就能伺候少爺了。

太奇怪了,我不是一直在被迫伺候他嗎?連上次謝素輝出疹子,我都替他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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