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第九章

他們襲擊我們時,剛過破曉。有五個人,雖然不是盧瑟斯人,但是仍全身肌肉,都是男人,他們合作得相當好。

我聽到的第一聲,是套間的門被踹開的聲音。我立即從床上翻滾而下,躍到卧室門的一側,看著他們一個個躥了進來。喬尼坐了起來,看著打頭的那人舉著擊昏器,他嘴裡開始大叫大嚷。喬尼臨睡前穿上了棉短褲;而我則依舊裸著身子。我一絲不掛,而對手穿著衣服,這樣開打的話,形勢確實對我大為不利。但最大的問題是心理上的。如果你能克服人數上的劣勢帶來的緊張感,那麼,其餘的事全是小事一樁。

打頭的那個人看見了我,但還是打算先將喬尼擊昏,他也為這個錯誤的選擇付出了代價。我一躍而去,踢飛了他的武器,同時一拳捶在了他左耳後,將他放倒在地。現在,又有兩人推推擠擠地進入了房間。這次他倆學乖了,先來對付我。而剩下的兩個則向喬尼撲去。

我格擋住一人的四指直刺,迅而躲過奪人性命的一腳飛踹,步步退卻。我左手邊立著個碗櫃,最頂上的抽屜一抽便抽了出來,重得很。我扛起它咂了過去,我面前的這大塊頭雙手擋著臉,厚厚的木頭瞬間四分五裂,由於這本能的反應,讓他留出了片刻的空檔,我抓住這機會,使出全力向他踢去。壞蛋二號發出一聲悶響,仰面倒在了自己反搭檔的身上。

喬尼在那掙扎,一名入侵者抱住了他的脖子,卡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而另一個正按著他的雙腳。我蹲下身躲避我的二號的攻擊,接住了他的一拳,接著向床對面躍去。抱著喬尼雙腳的傢伙正一聲不吭地朝窗外爬去。

有人跳到了我的背上,我一個翻滾,來到床對面,背靠著牆想要把背後這傢伙舉起來。這傢伙身板真是棒。他死死抵住,還想勒住我的脖子。那個瞬間他有了大麻煩,那塊地方可不是好惹的,我彎起手肘,重重擊中他的小腹,閃身離開。卡著喬尼脖子的男人扔下了他,一腳踢向我的肋部,那有板有眼的一擊真不是蓋的。我承受住了一半的力道,感到至少有一根肋骨折了,但我旋即俯衝下去,才不考慮優雅不優雅呢,一招猴子偷桃,左手捏碎了這傢伙的一個卵蛋。他尖叫一聲,不省人事了。

我從沒有忘記掉在地板上的擊昏器,我最後的對手也沒有忘記。他急急忙忙轉到床的對角,五體投地,去抓那觸手不及的武器。現在,我明顯感覺到我那斷掉的肋骨傳來的疼痛,但我還是用力舉起了大床,連帶著床上的喬尼,將它砸在了那傢伙的腦袋和肩膀上。

我從我這邊爬到床底下,找回了擊昏器,走到一個空蕩蕩的角落裡,背靠在牆上。

一個傢伙已經掉出了窗外。我們在二樓。打頭進來的那傢伙還躺在門口。被我踢中的那傢伙已經一隻腳跪了起來,撐著兩個肘子。從了嘴巴和下巴上的血來看,我猜有根肋骨扎破了他的肺。他在那粗粗地喘著氣。大床已經把地板上那傢伙的腦袋砸得粉碎。卡喬尼脖子的那傢伙蜷縮在窗邊,捧著襠部,正在嘔吐。我用擊昏器讓他閉了嘴,然後走到那個被我踢中的傢伙身邊,抓著他的頭髮把他拎了起來。「誰派你來的?」

「去死。」他噴出一嘴帶血的唾沫,吐在我的臉上。

「也許待會吧,」我說,「再問你一遍,誰派你來的?」我三根手指擺在他的肋部,那裡的肋腔似乎凹陷了下去,我在那壓了一下。

這傢伙尖叫了起來,臉色煞白。咳出的血鮮紅鮮紅的,襯出那慘白的皮膚。

「誰派你來的?」我將四根手指壓在他的肋骨上。

「主教!」他挺著身子,試圖把我的手抖掉。

「什麼主教?」

「盧瑟斯……伯勞神殿……求求你,別……噢,該死……」

「你們想拿他……拿我們怎麼辦?」

「沒啥……噢,天殺的……別!我要醫生,求求你!」

「當然。先回答我。」

「把他擊昏,帶他……回到盧瑟斯……神殿。求你。我快不能呼吸了。」

「如若抵抗……格殺勿論。」

「好吧,」我說,抓著他的頭髮,把他拎得更高了,「我們沒招誰,也沒惹誰。他們幹嘛要抓他?」

「我不知道,」他高聲尖叫。我的一隻眼睛一直警覺地盯著套間的門口。擊昏器仍舊握在我的手掌心,就在抓著他頭髮的手中,「我……不……知......道……」他氣喘吁吁。鮮血從他的嘴裡流出,滴在我的手臂和左胸上。

「你們怎麼來的?」

「電磁車……屋頂。」

「從哪傳送來的?」

我撕開他的衣服。沒有通信志。沒有其他武器。他心臟上方的皮膚上刺著一個紋身,一個藍色三叉戟。「你們是打手?」我問。

「嗯……帕瓦蒂兄弟會。」

不在環網內。很可能無從追蹤。「你們都是?」

「嗯……求你……幫幫我……噢,該死……求你……」他一下子軟軟地癱了下來,差不多不省人事了。

我扔下了他,朝後退去,打開擊昏束朝他射去。

喬尼坐了起來,他揉著脖子,盯著我,眼神很奇怪。

「穿好衣服,」我說,「該走了。」

那輛電磁車是一輛古老透明的桅輕觀景車,點火盤或者觸顯上,沒有掌紋鎖。我們還沒越過法國,就已經追趕上晨昏線。喬尼朝下張望著那一片黑暗,他說那是大西洋。現在,偶爾會有燈火在流動城市或者鑽探平台上出現,除此之外,惟一的亮光來自群星,以及這無邊的游泳池中,海下生物群落的亮光。

「我們為什麼要乘他們的車子?」喬尼問。

「我想看看他們到底是從哪傳送來的。」

「他說是盧瑟斯伯勞神殿。」

「對。我們倒是要瞧瞧。」

喬尼張望著二十公里之下的大海,我幾乎看不見他的臉。「你覺得那些人會死嗎?」

「一個已經死了,」我說,「肺破了的那個傢伙需要醫生。兩個沒什麼大礙。還有一個掉到窗外的,我不知道怎麼樣了。你擔心這個?」

「對。你們打得實在是……太粗野了。」

「雖然街上的口角讓我憎惡,但是其中顯現出來的勁頭是優美的,」我引用道,「他們不是賽伯人,對不對?」

「我想不是。」

「這麼說,至少有兩伙人想要抓你……人工智慧,還有伯勞神殿。而我們呢,還被蒙在鼓裡。」

「我現在倒有了個想法。」

我躺在流沫躺椅中,旋過身。我們頭上的燦爛星群——既不是舊地天空全息像里那樣的,也不是我所知的環網上所見過的星群——投下明亮的光線,也因此讓我看見了喬尼的眼睛。「告訴我。」我說。

「你提到過海伯利安,這給了我一個線索,」他說,「事實上,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這個星球。它從我腦中抹去了。這就說明,它很重要。」

「奇案:狗兒朝著黑暗吠叫。」我說。

「什麼?」

「沒什麼。繼續說。」

喬尼靠了過來。「為什麼我不知道海伯利安,惟一能夠解釋的理由是,技術內核的某些勢力不想讓我知道。」

「你的賽伯體……」現在這樣稱呼喬尼讓我感覺怪怪的,「你大多數時間都生活在環網,是不是?」

「對。」

「難道你不會偶爾看見什麼地方提到海伯利安嗎?新聞偶爾會提到這個世界,尤其是伯勞教會成了新聞話題之時。」

「也許我沒聽見。也許那正是我被謀殺的原因。」

我躺了下去,仰望著群星。「我們去問主教。」我說。

喬尼說前頭的燈光來自另外一個模擬城市:21世紀中期的紐約市。但了不知道這城市是因什麼計畫而重建的。我關掉電磁車的自動駕駛模式,往下降去。

高樓大廈從北美海濱的濕地和瀉湖上矗立起來,那是城市建築的生殖崇拜的年代。好幾幢建築燈火通明。喬尼指著一棟垂老但卻很端莊的建築,說道:「那是帝國大廈。」

「好啦,」我說,「不管那是啥,那是電磁車打算著陸的地方。」

「安全嗎?」

我朝他笑笑。「人這一生沒有絕對的安全。」我調回自由架駛狀態,車子降落在一個小小的露天站台上,就停在大廈的尖頂後。我們走出車子,站在碎裂的陽台上。天很黑,僅從遙遠的腳下傳來幾棟建築的燈火,以及群星的光芒。幾步之外,朦朧的藍光勾勒出一個遠距傳輸器的傳送門,那地方原先也許是個電梯的大門。

「我先進去,」但我話音剛落,喬尼就已經走了進去。我握著借來的擊昏器,跟了進去。

我以前從沒進過盧瑟斯的伯勞神殿,但是毋庸置疑,我們現在就是在那兒。喬尼站在我前面幾步之外,但是除了他,附近再也沒有其他人。這地方涼涼的,黑黑的,彷彿一個洞穴,如果洞穴可以有那麼大的話。一尊令人驚懼的彩鈀雕塑被無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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