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十四章

虎頭蛇尾,當然是事情的一貫方式。現實生活,很少有什麼像樣的結局。

我花了好幾個月,也許有一年吧,把被煤油損壞的詩文重新撰謄好,把被燒毀的《詩篇》重寫一遍。我沒有完成我的詩,這不足為奇。因為我沒有選擇。我的繆斯逃走了。

詩人之城安詳地化為腐朽。我又在那待了個把年——也許有五年吧,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已經瘋得不行了。至今,早期伯勞鳥朝聖的記錄里還會提到這個憔悴的身影,全身毛髮,一身爛衣,眼睛暴凸,此人會尖叫著口吐穢言,將他們從客西馬尼的睡夢中驚醒,他們看著此人對著寂靜的光陰冢揮拳頭,挑逗裡面的膽小鬼現身。

最後,瘋狂燃盡了——雖然餘燼仍然在發熱。於是,我開始了一千五百公里的徒步旅行,向文明走去,我的沉重背包里裝的東西只有稿子,我以石鰻、以雪為食,最後十天則滴水未進,但我仍活了下來。

此後的二百五十年不足道哉,更別提重新體驗了。鮑爾森療法讓這具皮囊苟活著,等待著。我經歷了兩次非法且不見天日的冰凍旅行,那是漫長寒冷的沉眠,每次都吞噬掉一個多世紀;每次都以腦細胞和記憶的傷亡為代價。

當然我在等待著。我仍將等待。這部詩必須完成。它肯定會完成的。

起初有了詞語。

最後……超越榮譽,超越生命,超越人道……

最後會有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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