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由於擔心自己已經在不經意間泄露了本想隱藏的事情,接下來的十分鐘里,凱爾一直警覺地保持沉默。伊德里斯·普克再次開口時,似乎完全忘記了剛才的小冷場,事實上他也的確沒有放在心上。

「聖殿離這裡足有二百英里,但他們不需要走那麼遠,離邊境二十里的地方就有一個要塞——殉教者鎮。」

「我從來沒聽說過那個地方。」

「不是什麼大地方,但它的圍牆足夠厚。要一支軍隊才能攻下它。」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元帥疼愛阿貝爾公主,無論他們想要什麼,他都會給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有要求?」

「否則就無法解釋他們的行為。」

「要知道,你的邏輯和他們的邏輯完全是兩回事。」

「這麼說,你想到什麼了——我是指,他們到底為什麼這樣做?」

「沒有。」

「和你沒關係嗎?」

凱爾笑了。「救贖者是一群混蛋不假,但你真的認為他們會為了三個臭小子和一個胖姑娘而發動戰爭嗎?」

伊德里斯·普克哼了一聲。「聽你這麼一說,倒也有道理。不過,話說回來,過去的兩個月里你一直在對我撒謊。」

「你又是誰,我憑什麼要對你說真話?」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嗎?」

「是的,事實如此。所以,有什麼你想告訴我的嗎?」

「沒有。」這個話題就此打住了。

二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了一堆燃盡的篝火旁。

「你怎麼看?」見伊德里斯·普克用手指撥弄燒剩下的灰燼,凱爾問道。

「還熱著。他們離開也就幾個小時。」他朝被壓平的草地和略有翻動的泥土點點頭。「你覺得有多少人?」

凱爾嘆了口氣。「很可能不少於十個——但不超過二十。抱歉,我並不擅長這個。」

「我也不行。」伊德里斯·普克沉思著看了看四周,沒什麼把握的樣子。「我認為我們倆中的一個應該回去告訴馬特拉茲人這裡的情況。」

「為什麼?那樣就能讓他們騎快點嗎?就算他們加快了速度,到了這裡之後又該採取什麼行動呢?只要發生激烈衝突,救贖者就會殺了她。他們不會投降的,我可以告訴你這點。」

伊德里斯·普克嘆了口氣。「那麼你建議我們怎麼做?」

「趕上他們,不要暴露我們的行蹤。等摸清楚情況之後,才可以確定行動方案。帶一小隊馬特拉茲士兵,悄悄行動。趕上他們之前,我想也只能這樣了。趕上他們之後,或許情況還會有變。」

伊德里斯·普克抽了抽鼻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好吧,畢竟你最了解他們。」

五個小時之後,天漸漸黑了下去,凱爾和伊德里斯·普克向一座小山的頂部爬去,這座小山的後面正是科迪那山口,它將花崗岩山脈一劈兩半,是聖殿和馬特拉茲勢力範圍的分界線。

從小山上俯瞰,下方有一塊二十英尺深、八十碼長的凹地,六個救贖者正在紮營。阿貝爾·馬特拉茲被圍在中間,很可能是被綁住了,因為在他們觀察期間,她一動也沒動過。五分鐘後,兩個人後退到兩百碼開外的灌木叢中。

「也許你在想為什麼只有六個人,不遠處可能還有至少四個人站崗,」凱爾說,「而且,他們肯定已經派了一個人先行去要塞請求接應。」

「我立刻返程,帶馬特拉茲人過來,」伊德里斯·普克說。

「為什麼?」

「如果他們離這裡很近,他們會冒險夜間行進。就算馬特拉茲人損失半數的馬匹也沒有什麼,畢竟最多只有十幾個救贖者要對付。」

「如果你不能在黎明前回到這裡展開行動,他們就會進入山口,進入自己的勢力範圍了。就算他們沒那麼快離開,我們若是在白天發動攻擊也肯定會讓那女孩送命。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現在行動。」

「可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伊德里斯·普克指出這一點。

「是的,」凱爾回答。「但兩人中的一個是我。」

「這是自殺。」

「如果是自殺,我絕不會這樣做。」

「你為什麼要冒這個險?」

凱爾聳聳肩。「如果我救了那女孩,元帥會對我感激不盡,會給我報酬——豐厚的報酬,並保證我安全地離開。」

「去哪裡?」

「某個溫暖的地方,有美味的食物,離救贖者們越遠越好,遠到天邊。」

「你的朋友們呢?」

「朋友?啊,他們也可以跟著。為什麼不呢?」

「太冒險了。還不如讓她繼續當人質,元帥會滿足聖殿的任何要求來換她回來的。」

「你憑什麼這麼確定她是被當人質的?」凱爾說,他的語氣又冰冷又煩躁。伊德里斯·普克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那麼——現在我們也許可以獲悉事實了。」

「事實是,你認為救贖者們和你是一樣的人,雖然更狠毒,更瘋狂,但你們想要的東西歸根結底是一樣的。但,你錯了。」他嘆了口氣。「我這樣說並不是因為我了解他們,恰恰相反,我不明白他們的想法。直到殺掉那混蛋彼卡博——一個救贖者之前,我還有這個自信呢。我告訴過你,我殺他是為了阻止他,嗯,阻止他搶暴那個女孩。」

「是強暴。」

凱爾紅了臉,他並不喜歡被人糾正。「叫什麼並不重要,反正那不是他在做的事情。實際上,他是在把她大卸八塊。」接著,他把那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伊德里斯·普克。

「天啊!」伊德里斯·普克驚得目瞪口呆。「為什麼?」

「不知道,所以我才說,從此我不再認為自己明白他們骯髒的頭腦里在想些什麼了。」

「可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對待阿貝爾·馬特拉茲?」

「我告訴過你,我什麼都不知道。也許他們想知道馬拉特茲女人是什麼樣的吧,我是說,」他停了一下,有些尷尬,「身體內部。我不知道。但他們肯定不是為了錢。那不是他們行事的方式。」

「若說他們是為了把你換回去,好像更有道理。」

凱爾差點笑了出來。

「他們當然要處置我,殺雞給猴看。我也不否認為此他們將不惜採取極端手段,但為了個助修士而和馬特拉茲人開戰?不,絕不可能。」他咧嘴笑了。「我猜,元帥一定也和你有一樣的想法,我敢打賭,如果可能,他會毫不猶豫地把我們四個捆上送回聖殿以示誠意。你不這麼認為嗎?」

伊德里斯·普克沒有做聲,因為凱爾說的正是他心裡想的。兩個人沉默了幾分鐘。

「這麼做的確冒險,但可行,」凱爾開口道。「她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他撒了個謊,「我不會為了個被寵壞的馬特拉茲小丫頭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如果救贖者們帶走她,我等於失去了所有的機會。而把她救回來,我就有可能得到一切想要的東西。你也一樣。你要做的就是掩護我。就算我失敗了,你也有很大機會脫身。面對現實吧,要是被人知道你就在她面前卻任人帶走她,沒有人會感謝你的。」

伊德里斯·普克笑了。「生活總是不公平的——這句話最能說服人。好吧。告訴我你的計畫。」

「幾乎我這輩子的每一天,博思科都在用拳頭和鞭子教我三個詞——出其不意、暴烈如雷、一鼓作氣。現在,他該後悔不該那樣教我了。」凱爾在鋪滿松針的地上畫了個圈。

「這個圈的東南西北方向各有一個守衛。今晚沒有月亮,所以我們必須要等到黎明第一縷曙光出現才能動手。你必須殺掉西面的守衛——一辨認出就要下手。我來解決南面的。你要守住西面的位置,因為那是唯一可能接近那女孩身後那塊岩石的地方。解開她的繩子後,我會把她帶到那塊石頭那裡。你會學鳥叫嗎?」

「我能學貓頭鷹,」伊德里斯·普克猶豫地說。「但這裡並沒有貓頭鷹啊。」

「很可能救贖者們並不知道這一點。」凱爾停了一下。「貓頭鷹是怎麼叫的?」

伊德里斯·普克示範了一下。「若是我試圖殺他時那守衛喊起來怎麼辦?」

「試圖?」凱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有什麼試圖。我可不想聽你說什麼儘力這樣的廢話。你搞砸了,我就死定了。明白嗎?」

伊德里斯·普克有些傷自尊。「別擔心我,孩子。」

「哼,我的確不放心。聽到你的信號後,我會殺掉南面的守衛。換上他的法衣需要一分鐘。然後,我會悄悄進入營地。剩下的守衛弄清狀況後……」

「為什麼不先把所有的守衛殺掉?」

「因為那要費時間,肯定會暴露。最安全的辦法就是我說的,這樣會讓他們一時察覺不到問題,我會混進營地去。天還基本是黑的。不管用什麼辦法,只要你能完成你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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