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媒體工作者的職責

餐廳很有情調,任曉凡局促地坐下,問:「我穿成這樣到這兒來吃飯,是不是有些不搭啊?」

鄭鐸笑笑說:「你穿什麼都很漂亮。」

「哈!你笑了!」

鄭鐸有些納悶地問:「怎麼?」

「我今天接到你電話之後呢,特地查了一下你的資料,原來你就是鼎鼎有名的冷麵法醫呀,我可是聽說,你從來都不笑的哦!」

鄭鐸又笑著說:「怎麼可能?一個正常的人,怎麼可能從來不笑?」

「你是不是曾經經歷過什麼?」

鄭鐸玩味地看著任曉凡說:「你這麼爽快就答應出來吃飯了,難道是為了來打探我的隱私?」

任曉凡嘿嘿一笑說:「這就叫……職業病!」

鄭鐸頓了頓,突然回道:「其實你想跟案子,找警察真的是沒有用的。警察有警察的規定,是沒有辦法透露給你很多信息的。」

「我也知道,可是,總是想多找點兒線索嘛。」

「你可以換個角度來想。試想,如果你是警察,你會怎麼去查案?」

任曉凡聽了,略加思索,回道:「就拿這個案子來說吧,我首先會去淵城公司調查情況,然後呢,會去找幾位死者生前的親朋好友,再從中發現線索。」

「很多東西警察不可以透露,但別人卻沒那麼多規矩。而警察的線索,其實也是從這些方面得來的。」

「可是,如果他們不配合呢?我只是個小記者,不像你們警察,人家要是不肯說,還可以拿一些什麼妨礙司法公正啊什麼罪名嚇唬嚇唬人家。我有什麼辦法讓大家來配合我?」

「我覺得,這就是記者朋友們普遍的一個誤區。」

「誤區?」

「記者雖然是無冕之王,但是很多時候,你們採訪的時候並不一定能聽到真實的聲音,因為讓一個人說謊、隱瞞、沉默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可是我記得我曾經看過一個新聞,對我觸動很大。那是一則關於一個大貪官為害一方的新聞,那個記者很辛苦,從頭到尾,沒有採訪到任何重量級人物。鏡頭前,對方不是給他一個背影,就是一句『無可奉告』,最厲害的,還會派人上來打砸。偶有幾位市民願意出來說話,也要求一定不能露臉。可正是這些並不配合的被採訪者的態度,讓觀眾明白了一切。後來那條新聞引起了轟動,有關方面立即展開了一系列調查,最終證實那個官員罪名屬實,把他送進了監獄。」

「真的這麼神奇啊?」

「所以我覺得,作為一個記者,最重要的職責就是記錄,而不一定非得去尋一個結果。其實觀眾想看的並不一定是結果,他們更關注的也許是過程。」

任曉凡聽了,若有所思,只顧著用叉子在牛排上戳來戳去,也沒顧上吃。

鄭鐸看了她一會兒,問:「怎麼,牛排不好吃?」

「啊……不是,我是在想你剛才說的話。其實,說句實話你不要見笑。我當記者,其實只有兩天,剛入門就有人告訴我這麼難得的經驗,我得好好消化一下。」

「兩天?」

「是啊。我大學剛畢業嘛,畢業證還沒拿到呢。」

「那你的職業病……」

「不衝突啊。法醫的職業病是什麼?」

「法醫……謹慎算不算?」

「算。那麼你當法醫之前是什麼性格,是不是一個很衝動的人?」

「還好,我好像一直就很少衝動。」

「所以嘛,先有病,然後才有職業。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嘛。」

鄭鐸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點了點頭,「我能想像得出。」

「想像得出什麼?」

「你之前的那些同學、朋友,還有老師、家長們,一定都過得很凄慘。」

任曉凡杏目怒瞪,轉瞬又笑了,「沒錯,我就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八卦大魔頭!鄭法醫,如果你曾經做過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可要小心嘍!」

公安局裡,大家正在點餐。肖琳氣喘吁吁地進來,喊道:「頭兒……有發現!」

錄像帶被肖琳帶了回來,鏡頭上,那個用管樂萍身份證開戶的人終於出現了。

那是一個女人,長長的直發,穿著件樸素的長裙。裙子垂地,看不到腳面。

當女人轉向鏡頭,杜欽喊停,將鏡頭拉近若干倍,顯現出女人的面部特寫。

肖琳道:「想不到吧?」

杜欽對比了一下電腦上管樂萍的身份證掃描件,眉頭擰成了個結。

「怎麼會是她?開戶時間是6月20號,她的包已經被搶了啊。」

「包可能是真的被搶了,但身份證根本就沒丟!還有,那幾張快遞單也沒丟!她可能就著一起飛車案,順水推舟地來洗清自己的嫌疑。」

「不對。」

「哪裡不對?」

「她不會這麼笨啊。」

肖琳重新看回鏡頭,若有所思。

「你也說過,這兩起案件背後的兇手,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做事滴水不漏。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會不知道銀行安裝了攝像頭呢?又怎麼可能自己親自去開戶,還暴露在攝像頭下面呢?」

「那……你覺得管樂萍並不知情?可是她的身份證明明沒丟,她為什麼要撒謊呢?而且那隻U盤也的確是用這張銀行卡購買的呀。」

錄像繼續向後放去,鏡頭上,一個客戶經理向管樂萍走來,兩人進行了短暫的交談。

「等等……」葛文突然喊道。

鏡頭停止在管女士向經理道別的瞬間。

葛文堅定地說:「她不是管樂萍。」

「你肯定?」

「是的。那天是我負責給管樂萍做筆錄的,因為這個女人很難纏,所以我印象深刻。」

「說下去。」

「其實一開始我就覺得怪怪的,因為我見過的管樂萍是短捲髮,錄像上的是長直發,我見過的管樂萍著裝雖然打扮得很時尚,但並不是太有氣質,錄像上的這位恰恰相反,雖然穿得很一般,但氣質很好。可是她的容貌的確和管樂萍一模一樣,所以我就沒敢確定,以為她的形象只是被造型改變了。可是你們看這張特寫……」

眾人隨著葛文指的方向,看向屏幕。

「這是一副完好潔白的牙。但是當天在我給管樂萍做筆錄的時候,我記得很清楚,她的牙齒很不整齊。」

杜欽敲了敲桌子,點點頭,「這就合邏輯了。」

「什麼邏輯?」

「兇手不可能那麼笨,相反,他又給我們出了道難題。」

「可是世上哪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呢?難道她和管樂萍是姐妹?或者,這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

「都有可能。所以我們要分兩個方向去查。第一,去調查管樂萍的背景和家庭情況,看看她身邊有沒有類似的女人;第二,先了解一下目前世界上化妝技術到了哪一步。」

「好,我們分頭進行。」

杜欽抬腕看了看錶,「別分頭了,還是一起吧。」

「一起?先去調查哪個方向?」

「先吃飯啊!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現在這個點,還有誰會不下班等著接受我們的調查?有事明天再說吧。」

這個夜晚依舊看似平靜。周溫妮來到Kiss&Kiss,等待又一場約會。

Tiffany依然姍姍來遲,留給了她足夠鎮定下來的時間。

這一天實在太過漫長。先是受到靈異圖片的驚嚇,然後是無休無止的審問,接下來,是一場不安的小憩。醒來時,她赫然看到了吳薇與周莎莎已經成為厲鬼的身影,向她襲來……

那一場昏迷讓她到現在還驚魂未定。再睜眼,已是華燈初上。

沒有等來Tiffany的回覆,那麼,約還是要赴的。

她推開窗,向樓下看去。

便利店的小夫妻坐在門前的躺椅邊,像往常一樣打情罵俏。

金髮女人牽了兩隻大狗在散步。

《茉莉花》的舞曲響起,社區里的老太太們又開始了每夜一練。

還有那些孩子,踩著輪滑,飛快地追逐著,滿臉興奮。

一切,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沒有什麼陌生人,沒有絲毫可疑的蛛絲馬跡。

那麼,她還沒有被跟蹤,是嗎?

周溫妮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仔細地打扮了自己,匆匆下樓。

她先乘了123路公交車,去南二環,然後下車,立即招了輛的士馳向城心公園。轉過兩條小巷,鑽進了一家快餐店,卻從後門走進了一家冷清的茶室。

要了一個包廂,點了一份紫菜包飯、一份大醬湯、一份辣泡菜炒腌肉,慢慢地打發著時間。

她是在十一點一刻左右進入Kiss&Kiss的,裡面狂躁的氣息熟悉而陌生。

依然坐在吧台,她拘謹地入座,杯里的液體晃了又晃,仍是沒有下定決心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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