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後記

回想起來,我也到過好幾個國家的首都。

夏天的倫敦街道,在陽光之下很美麗,到了今天我還在回味t Garden市集的下午;被東京的高度資本主義包圍時,我彷彿目睹人類文明走到了盡頭;在金邊下榻的小旅館樓下,有一對衣不蔽體的露宿小孩;曼谷,是個常常作都作不厭的甜夢;華盛頓我逗留太短,僅有的印象就是:堂堂「世界最偉大國家」的首都,街頭與公園一樣滿是露宿流浪漢……

最令我感受到首都氣派的,始終是巴黎。羅浮宮與凡爾賽宮。人去了,樓還在。前者給我看見一個國家民族處於最青春鮮活時期的氣魄;後者讓我目睹一個王朝盛極以後空餘的奢華頹靡。我站在凡爾賽的鏡宮朝窗外遠眺,看見那好像看不見盡頭的巨大御苑,深刻感受到何謂「權威」。

倒是我們的北京,很慚愧,至今還沒有去過。從雜誌報章看過許多紫禁城的照片,最深刻的印象是:裡面很陰鬱。

年輕時以為世事很複雜,以為每個成年人腦袋裡都必需裝著千百樣心思才能夠生存,以為把事情往複雜的方向想就是成熟,就是「江湖閱歷」。

原來都是大人們騙人的把戲。

我很喜歡夏天,喜歡在陽光之下流汗的感覺。

連續兩年的仲夏,我跟很多人——確實是「很多人」——在陽光下的街道上,一起流著汗走了一段路。

我們沒有實質贏得了什麼,可是我有一種勝利的感覺:那個具有特別意義的日子,已經被那些在空調的會場裏手握香檳杯子、胸口別著金獎章的人壟斷了太久,現在終於由我們這些流著臭汗、用腳走路的人奪回來了;我們以一種最簡單純粹、肉眼就看得見的方式告訴世界:這個城市是屬於我們的。

中環太平行那家Delifrance,在幾個月前結業了。

已經忘記是哪一年開始,在家裡寫得太悶的時候(通常都是下午),就想到外面去寫,往往就選那兒。主要是因為那一家的地方特別大,必定找得到桌子,也不會礙著人家做生意(因為我常常一坐就是幾個小時)。燈光和空調都恰好,還有一排透來陽光的大玻璃窗。食物也不錯——當然這方面請不要相信我這個對飲食不大講究的人。

好幾年下來,《殺禪》和《吸血鬼獵人日誌》的許多篇章都是在那家餐廳里寫就的;第一首歌詞(盧巧音的《同居角落》)也是在那兒完成。

它結業之後,我也很少再在外面寫東西了。感覺不算是很傷感,只是有點懷念,也想對它說一聲感謝。「感謝」一個地方,似乎是很彆扭的說法,卻是我最真實的感覺。

喬靖夫

二○○四年七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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