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天眼

再說說我爺爺,他老人家經歷這次大喜大悲之後,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緩了過來。這次他倒沒有再給三叔張羅媳婦兒。先偷偷拿著三叔的生辰八字找高人算了一卦。卦簽上就兩句話一雁自南飛,鴛鴦難成雙。拿白話說三叔是百年難遇的克妻命。

想起我那兩個三嬸的下場,我爺爺認命了,把我親爹、二叔和幾個姑姑召集到一起商討對策。在確定三叔只是單向性克妻後,決定給三叔過繼個兒子。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二叔出了個主意,把我和二叔的兒子叫了過去。

二叔拿出一個裝滿綠豆的盒子,當著眾人的面扔進了一顆紅豆,蓋上蓋晃了幾下。看我和他兒子誰能先找出紅豆。堂弟翻了半天都沒有找到,我只是隨隨便便扒拉兩下,紅豆就出現在手心裡。就這樣,從那天起,我開始管三叔叫爹,管我親爹叫大爺。(多年以後我才發現被冤了,我那堂弟是天生的紅綠色盲)。直到我十八歲成年,三叔才讓我重新把稱呼改了回去。

三叔的事兒先說到這兒,再說說我的事兒。

聽我媽說,我是睜著眼出生的,出生時還把衛生所的老護士嚇得不輕。

剛出生時我還哭了幾聲,但當護士把我從熱水盆里抱出來的時候,就聽到了我「嘎嘎」的笑聲。還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胳膊。那個護士手一哆嗦,差點把我扔到了地上。

那會兒別人都把我當成了不祥之兆,甚至有人跟我爹媽說應該遠遠地把我扔了,說我是妖孽會危害鄉鄰。不過那孫子當場被我爺爺罵走了。我爺爺用幾句話給我爹媽定了心:「不凡之子,必異其生,再說了,那是我的長孫,扔了?我看誰他媽敢!」

不過正是因為我生下來就會笑,爺爺認為應該起個沖一點的名字壓一壓,於是給我起名字就叫了沈辣。

我說話特別早,六個月時就已經會叫「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了。聽我媽說,當時我爺爺樂得臉上都開了花,就為這,他老人家又跑到當初說要扔了我的那個孫子家罵了一通。

一直到六歲,我的心智都比一般孩子開啟得早。本來都以為老沈家出了個神童。直到那一次「床下阿姨」的事情之後才改變了。

聽我媽講,我從小就有對著空氣說話的毛病,他們本來以為那是小孩子在自言自語,自己在過家家,也沒在意。直到又一次,我媽從床底下把我找出來,問我在幹什麼?我眨巴眨巴眼睛,說床底下有個阿姨,說悶得慌,要我陪她玩。我媽把床簾掀開,下面黑洞洞的什麼都沒有,當時身上的汗毛就立起來了。

那天村裡有一家蓋房,我爹去幫著上樑了,家裡就我們娘倆。我媽抱著我,哆哆嗦嗦地跑到了爺爺家。爺爺問明緣由後,又親自去我家轉了一圈。回來後就問我都看見了什麼?我把床底下的事又說了一遍,最後來了一句「那個阿姨一直就在我家裡,她不讓我說。」這次輪到我爺爺脊樑溝冒涼氣了。

爺爺讓人把我爹叫了回來。我們在爺爺家住了一宿。第二天爺爺從外面帶回來一個禿頂老頭來。他們老哥倆先是去了我家待了老長時間。太陽落山了才回來。

一進屋老頭就直奔我來,先是在我的腦瓜頂上看了半天,又問我是什麼時候看見那些東西的。最後又在手心裡寫了幾個字,攥著拳頭問我能不能看見。

時隔多年,我媽還跟我說起過那時的場景,「你那時還不會寫字,看見他的拳頭只是一個勁兒地笑。後來你爺爺找了塊木炭,讓你在地上畫出來。你倒不含糊,一撇一捺寫了個『人』字。你爺爺領的高人(就是後來給我三叔算命的那位)拍著巴掌哈哈大笑。張開手掌,正是個『人』字。你爺爺當時都毛了,後來那個高人才解釋,說你是天生就開了天眼,能辨陰陽,還能和鬼神交流。」

「那個高人說要收你當徒弟,這麼好的天賦不好好利用就白瞎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個老道,只是頭髮遺傳性脫落,看起來更像和尚。後文此人還有介紹),你爺爺不幹,說你是老沈家的長孫,還要替老沈家傳宗接代,好好的出什麼家,不過天天看見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好。你爺爺讓高人把了個辦法。用黑狗血給你洗頭,天眼就閉上了。為這,高人還老大的不樂意,說是可惜了你這塊璞玉了。後來你爹把你二叔家的大黑宰了,拿狗血給你洗了頭。以後就再也沒聽說過你看見那些東西了。」

床底下的「阿姨」,我是真的沒有印象了,不過後來跟我三叔生活時,倒是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

那時我上初中,和三叔一起住在部隊大院里。自打我搬進三叔家,就看過一個掛著鎖頭的小木匣。裡面是什麼東西,我問過三叔多次,他都不說。時間一長,我都懶得問了,曾經想過把小木匣撬開,但想想三叔瞪眼睛的樣子,我又下不去手(除了爺爺,我就怕三叔)。

我上初中那會兒,功課比現在簡單得多。加上我坐不住的性格,經常是一個禮拜的課能翹兩三天,跟同學去市郊的池塘游泳,再不就是去山上採桑葚吃。為這三叔沒少揍我(那時是爹打兒子)。

有一次,我和同學約好了去池塘游泳。那天我到得最早,看人還沒到,先脫光了進池塘里遊了一圈。這時約好的同學到了,我便向岸邊游去。眼看就要踩著地了,突然,我就覺得有一隻手死死地攥住了我的腳脖子,把我往池塘中心裡拉。我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掙扎都逃脫不了。

岸上同學看見我在水裡一上一下,還以為我抽筋了,七八個同學跳下水,把我拖了上岸。後來聽他們說,當時就感覺是在拔河,有一股力量在和他們搶我。

上岸後每個人都清晰地看見了我的兩個腳脖子上,有兩個被握成了青紫的手掌印。他們一個個小臉色皆是煞白,不敢在這裡逗留,一窩蜂地跑回了城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了驚嚇,我竟短暫地開了一次天眼。那天太陽下山後,我就看到了一個被水泡得蒼白腫脹的「人」站在我的旁邊。他似乎意識到我能看見他,先是一愣,緊接著像是看到了寶藏一樣,咧嘴笑了起來。

他做出了讓我驚恐萬分的事。這個「人」全身靠在我的身上,做出了要擠進我身體里的架勢。我甚至已經感覺到有一些東西進了我的身體。而「我」也一點一點地被他擠出我的身體。

我當時嚇得大叫,三叔正在廚房做飯,聽見叫聲跑了過來。我幾乎哭喊著說出當時的遭遇。三叔也急得冷汗直冒(他知道我小時候的事),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跑到柜子里掏出了那個小木匣。當時也顧不得找鑰匙,使勁把小木匣摔到地上,木匣四分五裂,一把明晃晃的短劍掉了出來。

三叔抓起短劍,沖我的身邊比量了幾下,做出了要捅人的架勢,「滾!別整我兒子,要不我弄死你!」那個「人」也是一哆嗦,沒絲毫猶豫就從我身體里分離出來,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那一夜,三叔握著短劍站在我身邊一宿。第二天,他不知從哪兒牽回來一條黑狗,在院子里宰了。我又「享受」了一次狗血浴(三叔不知道洗頭就管用,整整一大盆狗血給我淋上了)。

自打那次以後我就惦記上了那把短劍,磨過幾次,要三叔再拿出來看看。三叔來回就是一句話「等你長出白頭髮就讓你看。」

白頭髮沒長出來,歲數倒是大了幾歲。一轉眼我高中畢了業。聽從三叔的安排報考了軍校,可惜最後我拼了老命還是沒能考上。

可能是老沈家的人就沒有上軍校的命。三叔和老家的爺爺、我親爹聯絡後,給我的人生後半輩子規劃好了藍圖——「你給我參軍去!」

就這樣,我成了光榮的人民解放軍的一員。經過了一個月拖死狗一樣的新兵訓練,在分班前我們新兵連舉行了一次實彈射擊演練(也是唯一的一次實彈練習,每人兩發子彈),由於對95式步槍的後坐力準備不足和沒什麼實彈射擊經驗,很少有人能打中一百米外的槍靶。看著新兵們幾乎槍槍脫靶的戰績。來參觀的團參謀長連連搖頭。我們連長羞愧得滿臉通紅,頭低得恨不能扎到褲襠里。

「沈辣出列!」我是最後一個出場的,在排長的監督下,我將兩顆子彈壓到彈倉里,趴著瞄準靶心。說實話,這時我心裡也打鼓。雖然我有個當副營長的三叔,可他們部隊是後勤部隊,一年也只有兩次實彈射擊(每人五發子彈)的機會。我唯一的一次開槍經歷,還是那年來投奔三叔時,趕上了他們部隊實彈射擊。三叔為了哄我高興,讓我拿著他的那把五四槍開了一槍,當時好像打中了,也就是四五環吧。

我努力地調整著呼吸,腦子裡全是三叔講過的射擊要點,肩膀頂緊槍托,雙手要穩,盯著準星、缺口和靶心是否三點一線,二拇指一摟扳機,「啪」的一聲,打了幾環我不知道,就知道肩膀被槍托撞得很疼。

「兩環!」報靶員報出了環數。我瞄準第二槍時,參謀長已經站了起來,對著我們連長說:「到這兒吧。今天我算開了眼了,你們連創造了咱們團的記錄,一個連每人兩發子彈。加起來還不到一百環,就這樣你們還想……」

「啪!」他話沒說完我已經打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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