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三 殊途同歸

這是一間很大的屋,寬敞明亮。地上鋪著厚厚的色彩艷麗的錦毯,那是產自織藝高超的山尤國,由商人千里迢迢運回的,價值千金,由此可知此屋的主人非富即貴。只是再環視房中,卻少見其它昂貴的擺設,觸目皆是兵器。

左側一排槍、矛,右側一排刀、棍,牆上懸掛著長短不一的寶劍,還掛著銅的、銀的、金的各式長鞭,乍一看還以為是走入了兵器房,可屋內正前方的位置卻立著一面玉璧似的屏風,屏風之後則是錦帳檀床,才知這是一間卧房。

房內還擺有數排書架,架上堆滿了書,卻非聖人賢者誨人傳世的經典,而全是街上坊間皆可見到的劍譜拳經及一些三流文人所編的傳奇故事。書架前邊靠窗的位置則擺著書桌及椅子,此刻桌前正坐著一個少年,少年的目光牢牢盯在桌麵攤開的兩張紙上。

姓名:蘭殘音,人稱「蘭七少」。

外號:碧妖。

年齡:不詳,約二十至二十五之間。

容貌:妖美絕世,瞳眸碧綠當世獨一。

身份:武林六大世家之一的雲州蘭家當代家主。

兵器:玉扇。

武功:師承成謎,且從不使蘭家家傳武功。

附:此人性妖異言無忌,行事恣意正邪不拘,人多畏之。

姓名:明華嚴,人稱「明二公子」。

外號:謫仙。

年齡:二十五。

容貌:人謂仙人般清雅出塵。

身份:武林六大世家之一的天州明家當代少主。

兵器:無。

武功:深不可測,家傳絕技「無間指」。

附:此人溫文儒雅,行事有君子之風,人多敬之。

「這兩個人……」少年拈起桌上的紙,唇邊微微勾起笑意,「只要打敗了其中一個,那麼爹爹就再也不會說我不如那個女人的兒子了!」

自從一年前東溟島劫走「蘭因璧月」後,三千豪傑出海,卻只有數百人歸來,武林不復盛氣。然而明華嚴、蘭殘音聲名卻更勝從前,自風霧派掌門洺空歸隱後,兩人已赫然有了群倫領袖之勢。

所以,當今武林,最有名、最令人矚目的當為此二人!

那少年的目光在「明華嚴」、「蘭殘音」這兩個名字間游移。先去打敗哪一個呢?

碧妖……謫仙……妖……仙……

「那就蘭殘音吧!」少年霍然起身。謫仙既然如此受人推崇,那麼首先去打敗他倒有些於心不忍,而碧妖卻素有邪名,他打敗了碧妖說不定正是為武林除惡。

「……等著吧,我一定會揚名武林的!」少年朗然吐語,意氣風發。

世間沒有做不到的事,只有要不要做的事。

每個人都曾經有過這樣的年華。

陽光從窗口射入,照在少年的臉上,少年有一雙很好的眼睛,在陽光的照射下,那雙黑眼睛如同黑寶石般閃閃發亮。

已近三月,可地處皇朝疆域最西的墨州依然冷風如刀寒意沁骨。

墨州往東是通往蘭州的官道,兩州以莒城為界,莒城屬墨州統轄,出了莒城便是蘭州地界。從莒城到墨州城約需兩日可達,一路上零星開了幾家茶鋪客棧,供路人打尖歇腳,客棧規模不一,其中生意最好的要數安記客棧。

安記客棧不算很大,前後兩層的院子,後院做客房,前院便是飯館,都收拾得十分乾淨齊整,令人一進去便生出一分安適之感。安記客棧的老闆姓安,從二十來歲被人叫做「小安」起,三十餘年來一直守著這家客棧,到而今五十多歲來往客人都喚一聲「老安」了。他為人老實本份,不欺生不詐客,因而過往的旅人大多願意到此處吃飯投宿。

這一日,午時剛到,前院大堂里便已快坐滿了客人,生意非常好,但老安卻無絲毫喜色反倒有些憂心。原因無他,只為堂中一東一西坐著的兩桌客人。

東邊的客人是先到的。八名隨從擁著一名錦衣華服的年輕公子,一看那派頭便知那公子來頭不小,所以老安親自上前招呼打點。將桌子擦了又擦,端上最好的茶,還取出平常收著捨不得用的景瓷碗和銀筷,洗得乾乾淨淨後才敢擺上,又吩咐廚房做菜分外用心點兒,饒是如此,那公子眉梢眼角也沒帶出半點兒喜色,飯菜上桌後,他嘗了一口便停了,鄙夷地吐出一句:「這是什麼東西,這麼難吃!」

「嘿嘿……」老安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不敢多說一句話。

「公子若不喜歡,咱們再換一家?」一名隨從問道。

那公子聞言卻一掌拍在了桌上,頓時碗碟砰砰作響,老安的一顆心也跟著上下怦怦跳著,其他客人紛紛看過來,只不過因不礙自己事,他們看一眼後便繼續吃飯了。

「換一家?本公子跑了這麼遠才見著這麼一家小店,誰知道下一家在哪裡,你們想餓死本公子不成!」

「小人不敢。」那隨從趕忙低頭道,「那要不,再換幾樣菜?」

「哼!」公子眼一斜,「這種荒野小店能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都怪你們,早不準備!自從出了帝都,本公子沒吃過一頓稱心的飯菜!」

原來是從帝都來的貴客,難怪這麼大派頭。老安暗想。

「是,是,都是小的錯。」隨從被訓斥後只得趕忙點頭哈腰地附和著。

「知道錯還不趕緊給本公子弄好吃的去!」公子一巴掌扇在隨從臉上,直扇得那隨從一個踉蹌,那聲脆響嚇得老安也跟著抖了抖。

「是,小的馬上去。」隨從又一番點頭哈腰。然後轉過臉,呵斥著老安:「你!還不快吩咐廚子另做幾樣好菜送來!」

「是……是……」老安趕忙應著,可剛轉個身又回過頭顫抖著道,「給公子做的這幾樣,就是小店……最好的招牌菜了。」

「什麼?!」公子橫眉怒目,「這什麼鬼地方,就這樣的菜本公子家的狗都不聞一下,你竟敢叫本公子吃!」

「這……小店鄙陋,實是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菜,公子貴人,還請見諒。」老安諾諾地陪著笑。

公子聞言筷子一摔,當場便要發脾氣,他身旁另一名年約三旬的隨從忙上前安撫道:「公子快請息怒,這裡不比帝都,你就是殺了他,他也沒法給你做出一頓珍餚來。」

這名隨從顯然說話比較有分量,那公子聽得他的話後,瞪了一眼卻最終按下了火氣,只是夾著滿腹怨氣地嚷了一句:「爹爹明明身居太宰之位,要給我安排什麼地方、什麼官不行,偏要給我弄到這窮鄉辟壤的墨州來!又冷又干,連頓可口的飯都沒得吃!」

老安恍然大悟,原來是太宰家的公子,太宰可是朝官之首,位尊權重啊,難怪……狗比人吃得還好。

「公子,大人也是為您著想。」那名說話較有分量的隨從見公子一臉的怨氣,忙湊近了他耳邊壓低了聲音安撫著,「陛下此次讓煒王世子赴任墨州州府,定是要對采元戎用兵,元戎區區,小國,以我皇朝鐵騎之威定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拿下。您此刻雖只是驃校之位,但等拿下元戎您不就立了大功嗎?到時回了帝都,您還不就是大將軍了!」

公子一聽,火氣果然消了大半。

原來這公子乃當朝太宰戴明成之獨子戴奚。

若是問起皇朝老百姓如今的這位太宰如何?凡是知道戴明成的人都會回你一個「好」字。戴明成為官二十餘載,從一個芝麻綠豆般的小小城衙做起,一步步做到了朝官之首的太宰之位,非是其會鑽營攀升,而是憑著其卓越的政績。在地方,他是讓百姓讚譽有加的賢吏;在帝都,他又是皇帝倚為左右手的賢臣。總之一句話,戴明成是個於家國百姓皆有功勞的人,偏偏這樣的人卻沒能養出個好兒子。

戴奚是典型的紈絝子弟子,不學無術,文不成武不就,吃喝嫖賭倒是樣樣精通,憑藉其父之勢橫行帝都,雖不至於天怒人怨,但人見人厭卻是事實。此次墨州州府調任,皇帝降旨煒王世子皇曳任墨州新州府,戴明成便為兒子安了個驃校之職後,將其趕到了墨州。一來想讓嬌生慣的兒子到較為苦寒貧瘠的墨州吃點兒苦頭、歷練歷練,二來想著兒子離了帝都沒了自己庇護,或許能收斂些陋習惡行,三來煒王世子皇曳乃是皇室中人,雖年紀輕輕但在朝中素有賢名,兒子氣焰再高也不敢頂撞這位頂頭上司,兒子跟著他或許能老實地學著做人做事。

戴明成雖然用心良苦,但到目前為止,他的兒子還沒想要收斂本性、老實做人、吃苦做事。皇曳本是與他一同自帝都起程,可一路上,這位太宰公子的嬌貴卻更勝皇曳這位龍子鳳孫:嫌飯食粗糙難吃,嫌客棧簡陋床鋪太硬,嫌騎馬屁股痛,嫌馬車顛簸身子吃不消,嫌風塵太大,嫌天氣不好……

最後,未來的煒王、現在的墨州州府皇曳,看在太宰大人幾十年對皇朝的忠心耿耿的份上,對太宰公子既沒打也沒罵,只是丟下他先行了。於是太宰公子坐著轎子慢悠悠地往往墨州而來,行了兩個月有餘,終於……快到墨州了。

那隨從見戴奚緩了臉色,再道:「公子暫且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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