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角聲滿天甲光寒

五月十九日。

這一日山尤依舊未有攻城之舉,於是平安度過。

秋意遙白日在淳于兄妹的陪同下,巡視了一番丹城。申時回到府衙,稍作歇息,然後用過晚膳,再後來他獨自來到了風辰雪居住的小院。

那時刻,落日熔金,晚霞如緞,一人自北門悄悄入了丹城。

月州州府燕雲孫。

他的到來,丹城裡無人料想到,淳于府尹與孫都副接迅後匆匆忙忙將州府大人迎進了府衙。淳于兄妹聽說了消息,好奇之下也趕到了府衙,然後便看到了那位傳聞中的風流公子燕雲孫。

第一眼時,兄妹倆想,只看這皮相,此人確實有風流的本錢。

再看第二眼、第三眼,但覺其神清氣茂,言談舉止瀟洒中自帶威儀,哪裡有半分紈絝子弟的輕浮,頓時都疑以前那些只是謠言,眼前分明是端莊肅括的燕州府。

寒暄見禮後,又道此番前來是為督軍以長將士士氣,此刻強敵環視,請府尹與都副以丹城為重,勿以他為慮。

一番話令在場之人聽得連連頷首。只淳于兄妹心裡卻想,若是督軍怎未和秋二哥同行而至?當然也只是心中疑惑,未有言表。

燕州府乃是月州最大的官兒,掌一州生殺大權,孫都副自是極力巴結,道府衙已由秋都尉、鄧驃校、劉守備住了,都副府寬敞些,不如就請州府大人移駕去都副府住。對於這一點,燕州府倒是很爽快的應了。於是孫都副趕忙吩咐僕從將州府大人的行李搬去都副府,生怕他反悔似的。不過他這倒是多慮了,燕雲孫自幼錦衣玉食,雖不見得有多挑剔,但絕不會委屈了自己,自然是撿舒服的地方住。他接著又道本州府常有事要與都副相商,把秋都尉的行李也搬去都副府。孫都副自然是歡欣應承。

一輪茶水過後,燕州府目光掃了掃,問怎不見秋都尉。

淳于府尹忙答,已著人去請都尉了。

正說著,燕敘到了,先與自家公子見禮,然後答都尉去向城中一位高人請教禦敵之策去了,臨行前吩咐他,若是有急事可去青陽巷尋他。

孫都副聽了,趕忙說他去尋秋都尉回來。

這次燕州府沒有應,只說如今丹城非同尋常,府尹與都副有重任在身,勿需為此而費事。他眼睛一轉,指著淳于深秀道,就請淳于大人的公子替本州府領路吧,本州府也順道看看丹城,體察體察民意。

既然州府開口,在場之人當然應承。

於是淳于府尹告退,孫都副回都副府去打點州府大人的住處,淳于深秀則領著燕州府去尋秋意遙,淳于深意自然也是跟著。

大街上,燕雲孫搖著一柄紫檀摺扇風度翩翩,淳于兄妹一左一右相陪,後邊跟著燕敘、燕辛。

兄妹倆不時窺探一眼,猶疑著到底要不要帶這燕州府去風辰雪住的小院,又或是一個先去小院里將秋意遙請回來?

走過一條街,燕雲孫看得街旁有間藥鋪,腳下一頓,問:「秋公子怎樣?」

「回公子,氣色尚好。」燕敘答道。

「喔。」煙雲孫聽著,面上卻未有喜色,晚霞灑落他的眉眼,映著一片憂思。

淳于兄妹看得,不由心念一動。

一旁的燕辛聽著卻道:「公子沒問你秋公子的氣色如何,是問他病情如何,這幾日來有沒有照顧好他,可有每日按日按時喝葯了,每日飲食如何。」

「這幾日奔波甚有勞累,只是今日看著格外神清氣爽。」於是燕敘多回了一句。

「不點撥你一下你就不知道說話。」燕辛搖頭。

「氣色格外好嗎?可不要是什麼……」燕雲孫喃喃一語,後半句確實隱了話音。

淳于兄妹互看一眼,決定領這人去風辰雪的小院。

小院離府衙並不遠,轉過了兩條街便到了青陽巷。

安靜的院落外,淳于深秀叩門,來應門的自然是孔昭。

門一開,燕雲孫的眼睛頓時鼓了起來,身後的燕辛也嘀咕道:「這位姑娘好面熟啊。」

「你……你不是燕家九公子嗎?你怎麼到了這裡?」孔昭看著燕雲孫也是大吃一驚。

燕雲孫扇子指著她,同樣驚愕非常,「你是……那位小美人?你怎會在此?」這位小美人名字他記不得了,可他記得他是宸華公主的侍女。

淳于兄妹聽得這話,第一反應是這燕州府脫口便是小美人的,果然想、輕浮,看來那些傳聞也並非全市謠言,緊接著變疑惑,聽這口氣……怎麼?他們又認識?

院子並不大,房門也是敞開的,他們這幾聲已驚動了屋裡的人,秋意遙走出屋,看到燕雲孫亦是一臉訝異,「雲孫!」

「意遙。」燕雲孫撿秋意遙出來剛喚得一聲,眼睛瞟到他身後步出的人影,「啪!」的一聲,手中紫檀摺扇掉落地上,燕辛更是一聲驚叫「公主!」

於是院里院外全是驚色,最鎮靜的只有秋意遙與風辰雪了。

「雲孫,你怎會在此?」秋意遙喚一聲,將燕雲孫的魂叫回來了,於是他抬腳往邊一踢,頓時燕辛大叫,「公子你踢我幹麼?痛死我了。」

「本公子想看看是在做夢呢,還是得天帝賞識被請上了天庭。」燕雲孫撿起摺扇,再一整衣冠,便風流瀟洒地踱進院子,先指指牆邊的那株桃樹點點頭說,「再過一月便有桃子吃了。」然後又指著那樹雪白的珍珠梅,連連讚歎,「好漂亮的花。」最後目光落在風辰雪身上,彬彬有禮的抱拳施禮,「區區燕雲孫,敢問這位美人尊姓大名?」

風辰雪看著燕雲孫,片刻才談談道:「你倒是未變。」

燕雲孫聞言呆了呆,直起身看著她,然後揉了揉眼睛,道:「真的是你?!」

風辰雪頷首。

燕雲孫轉頭看著秋意遙,難得的一臉呆愣,「這……是怎麼回事?」

秋意遙輕輕嘆息一聲,知今日是瞞不住了。「這說來話長。」

燕雲孫聽得,回頭一掃淳于兄妹,然後道:「燕辛、燕敘,本公子要與秋公子品酒聊天,你們與淳于公子、小姐一塊去買些好的酒菜回來。」

「是。」燕辛、燕敘答應。然後望向淳于兄妹。

淳于兄妹望著風辰雪,面上不起微瀾,心頭卻是堵得慌。他們與她相交以來,自問是肝膽相照視之為知己,可而今看來,卻是自作多情,她不過是虛與委蛇。兩人一咬牙。猛地轉身離去。

「深秀,深意。」身後風辰雪忽然出聲喚住他們。

兄妹倆止步,頭也不回道:「放心,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說罷就走。

「聽我一方再走。」風辰雪的聲音再次傳來。

兄妹倆一震,然後轉回身。

風辰雪看著他們,並未有任何的羞愧與內疚,依舊神色談然,目光清透。

「與你們相交的是風辰雪,我此刻是風辰雪,我日後也只是風辰雪。我不說從前,是因為那與我們的相交亳無干係,說只會徒增煩擾。所以你們若認風辰雪為友,便可離去,若你們要知曉從前,自可留下。」說罷她靜靜地看著他們。

淳于兄妹怔怔站了片刻,然後兩人朗然一笑,轉身出門,燕辛、燕敘自然跟上。

可是走出巷子後,淳于兄妹互看一眼,皆是一臉懊悔。

「其實我很想知道啊。」淳于深意嘆著氣,心裡貓抓似的難受。

「誰叫你裝大方。」淳于深秀嗤著妹妹。

「你還不一樣。」淳于深意駁回去。

「唉!」淳于深秀抓著頭,然後道,「要不我們回去偷聽吧?」

淳于深間想了想,道:「以辰雪的武功,我們偷聽肯定會被發現,到時更丟人。」

「唉!」兄妹倆齊聲嘆氣。

「噗嗤!」燕辛看得不由忍俊不禁。

於是兄妹倆齊齊轉頭,看著燕辛、燕敘,「你們倆都知道吧?說給我們聽聽吧。」

燕辛搖頭,「我說了是要掉腦袋的。」

燕敘則說:「我沒見過那位姑娘。」

兄妹倆眼睛都盯在燕辛身上,「為什麼說了要掉腦袋的。」

燕辛不答,只是搖頭。

兄妹倆看他神色只得死了心,然後一邊走一邊自顧嘀咕。

「剛才燕辛喚辰雪公主,看來爹說的沒錯,她果然出身非凡。」淳于深意抱臂於胸前思索著。

「嗯。」淳于深秀點頭,「仔細想想,秋二哥和燕州府都出身貴介,那與他們相識自是也不凡,只是沒想到竟是個公主。」

淳于深意又道:「看辰雪對秋二哥的情誼,說不定她們倆青梅竹馬互許終身,但皇帝老兒不同意,棒打鴛鴦,於是辰雪便偷跑出皇宮,要與秋二哥私奔。」

燕辛聽了這話,眉骨跳了跳。

「蠢,」淳于深秀唾了妹妹一聲,「若是私奔也是兩人在一起,只看那日辰雪與秋二哥相見情形,便知已是分離多年,秋二哥甚至以為辰雪死了。」

「也是啊,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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