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花開兩地共芳辰

五月十二日近午時分,淳于深秀與風辰雪抵達丹城。

可兩人一入丹城,卻發現丹城與他們離開時毫無二致,城門處守城的的將軍沒有增加,亦無一絲外敵即要入侵的緊張或驚惶,城內的百姓依舊是一派平靜安樂。

兩人疑惑,難道是淳于深意與孔昭路上出了事還未回到丹城?

「你先回家看看,我去先前憑的小院看看。」風辰雪道。

「嗯。」淳于深秀點頭。

兩人分頭而行。

風辰雪到了小院,叩門,不一會兒便聽得裡面有腳步聲傳來,接著便響孔昭清脆的聲音,「是深意還是姐姐?」打開門一看,頓滿臉驚喜,「姐姐!你終於回來了!」一把撲到風辰雪懷裡,兩手抱著她的腰,又是高興又是依戀地再喚一聲,「姐姐。」

風辰雪抬手撫著她的頭,柔柔一笑,「我回來了。」

「姐姐快進來。」孔昭接過她手中的包袱把她往裡拉。

兩人進院,離開時還爛漫著桃花早已謝盡,此刻一樹綠葉,倒是院中的一株珍珠梅開花了,如雲似雪,未開的花苞像一顆顆圓潤的珍珠掛在枝頭,一眼望去,仿似一位二八少女披著雪縷玉珠衣,清姿麗質,氣潔神秀。

到了屋裡,風辰雪一邊解下背上的琴囊一邊問道:「你和深意回到丹城有幾日了?」

「已有三日。」孔昭將包袱放下然後幫著風辰雪解背上的琴。

「嗯?」風辰雪聽了不由眉頭微鎖,「既然早已至此,何以丹城無一絲禦敵準備?」

「呃?」聽風辰雪這麼說孔昭也是一臉不解,「我們回來那日便是先到了淳于姑娘家,我親眼看她跟淳于大人說了的。」

「哦?」風辰雪在椅上坐下,「你這幾日可有看著她?」

孔昭搖頭,一邊倒了杯茶放到風辰雪手邊。「那天淳于姑娘送我回了這裡後便回去了,這幾日也沒有過來,我一直猜她忙得沒空。」

「這樣么……」風辰雪不由沉思,為何會如此?淳于深意既然告知了她父親,那丹城便不該如此毫無防範?還是……

「姐姐,你這一路可累了吧,我先給你燒水洗澡,然後給你弄吃的。」孔昭卻道。在她的眼裡,丹城會如何,皇朝又會如何,這些並不在她關心的範圍內,她只關心她的公主。

「嗯。」風辰雪點頭。這一路奔波,都未曾好好洗過,積了一身的風塵。

於是小院里,風辰雪洗去一身風塵,然後享用孔昭做出的美味,而在淳于家卻無這等幽靜。

書房裡,淳于文淵坐在太師椅上,淳于深秀站在房中,父子倆一個眉頭深鎖,一個滿臉震怒。

「爹,您身為府尹,難道就不能做主?」淳于深秀追問父親。

「哎。」淳于文淵長長嘆一口氣,「一城之首雖是我,但你也知道一城的兵權在都副之手。他不相信山尤會攻打丹城,他不肯調動兵馬,為父又能如何?」

「這孫榮實是可惡!」淳于深秀一拳砸在桌子上,頓一陣砰砰噹當。

「你這孩子,跟你說過多少次,脾氣別這麼暴躁衝動。」淳于文淵看一眼兒子,想訓斥幾句,最後還是作罷,此刻確實沒那份心情。

「孫榮這混蛋為什麼不信?」淳于深秀怒瞪雙目,「我們日夜拚命趕路就是為了趕在山矮子前回丹城報訊,而為了拖延山矮子我們還差點沒了命,這孫榮竟然就以一句此事無實憑不可虛言妄言而置之不理?!」

淳于文淵亦是一臉無奈與愁結,「這孫都副乃是三年前調任丹城的,而偏偏這三年山尤未曾進犯一次,他怎肯信山尤會在近日犯境。而且三年來山尤每年都派使臣攜禮前來較好,這孫都副得了人家不知多少好處,此刻別說你們並無采蜚、山尤結盟的盟書,便是有,他都會懷疑盟書真假。」

「混蛋」淳于深秀咬牙赤目,「他難道要看到山尤大軍兵臨城下才相信?難道要山尤大軍殺到他眼前才信?!」

「深意呢?怎麼不見她?」淳于深秀一聽這話不尤問道,自他回家到此刻都不見妹妹的身影。

「一大早便去找李千戶與田校尉了。」淳于文淵答道,「她是想去遊說兩人,可以為父對兩人的了解,你妹妹去了也無用。

「這孫榮……竟無視全城百姓的安危!」淳于深秀猛地轉身,「本大少去宰了他!到時爹爹你以府尹之位代行都副之職便可!」

「你瘋了!」淳于文淵趕忙拉住兒子,「這等大逆之話你也敢說!」

「爹!此刻丹城危在眼前,山矮子們的大軍可馬上就要到了,你還顧這些個原則、虛名作甚?!」淳于深秀一把扯開父親的手,「這孫榮昏聵無能,殺了他反能救丹城!而且只要打退了山矮子,你居功至偉,那便功過相抵,殿下也不會降罪!」

「不行!」淳于文淵厲聲喝道。

雖然從小便常被父親訓叱,可淳于深秀還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嚴厲的神色,不由得一愣。

「你今日若殺了孫都副,那日後該有多少人仿效你行此無德無形之事!那以後又該出多少目無法紀草菅人命之徒!若與那相比,為父倒寧願今日丹城蒙難,也不要給後世之人留如此一個榜樣!」淳于文淵義正詞嚴。

「爹,此刻難道不是救丹城最重要?!這可是十數萬條人命!」淳于深秀大喊道。

「閉嘴!今日丹城只十數萬人,若後世仿效戾徒之行,禍害的便是百世千世之千千萬萬人!」淳于文淵面色鐵青。

「爹!」淳于深秀只覺得父親簡直不可理喻。

「你不要再說!」淳于文淵一擺手,滿臉肅容,「等你妹妹回來,為父領你們一道去城樓前,事以至此,已無法隱瞞,至少該告知城中百姓。到時你留下組織城中壯丁守城,深意則護送城中老弱婦孺離開,前往鄂城去。」

書房的門忽然推開,確是淳于夫人進來了,一手提一壺茶,一手端一長盤,盤上置著熱氣騰騰的飯菜。「深秀,你一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呢。」她將茶壺與長盤擺在桌上,又道:「你們倆父子難道都成仙了不成,午膳都過了也不知道餓。」

父子倆同時望向她,然後都收了聲,在桌前坐下用膳。

淳于文淵拾起筷子卻又放下,然後轉頭眼睛望著窗外,道:「夫人,你和深意一塊走。」

淳于夫人將盤中的菜一道道擺上桌面,然後手一伸,揪住淳于文淵的耳朵將他的臉轉過來,挑著眉道:「你是老糊塗不成?我走了,你若是死了,誰給你收屍?當年姑奶奶搶你上山時不就跟你說過了么,姑奶奶會一輩子對你好,你活著給你吃香的喝辣的,你死了誰給你披麻戴孝。」

「夫人,你……你快放手,這成何體統。」淳于文淵趕忙低聲告饒。

面對淳于深秀低頭拔飯,臉都快埋飯碗里了,只肩膀一聳一聳的抖著。

「給我坐直了吃。」淳于夫人一巴掌拍在兒子腦後。

淳于深秀挺腰抬頭,臉上憋著一臉的笑,「娘,我覺孫榮那混蛋應該由您出面去收拾,保管他服服帖帖的。」

「你胡說什麼!」淳于文淵瞪兒子一眼,捧起碗筷,可看著眼前香氣四溢的飯菜,卻是毫無食慾。

「吃飯吧。」淳于夫人夾了幾筷子菜放他碗里,「去殺人也得把肚子填飽了呀,否則哪有力氣。」

「唉!」淳于文淵重重一嘆,「只盼州府大人的援兵能早到,只是呀……」他說至此微微一頓,臉上顯現深深的憂慮。

「只是什麼?」淳于深秀追問。

「你們走後,朝廷派下了新的州府,乃是敬熙伯之子燕雲孫。」淳于文淵道。

「那個人?」淳于深秀停下筷子,「這位燕九公子的大名便是我們這等邊城可也是早有耳聞啊,是常常用來和秋大哥作比較、以襯托秋大哥英偉不凡的紈絝子弟中的典型。」

「你這孩子,不可無禮!」淳于文淵瞪一眼兒子,「你以為你比人家會好到哪去,至少人家此刻是堂堂州府大人,位階遠在為父之上。」

「還不是仗著父蔭罷了。」淳于神秀不屑地哼一聲,然後大叫,「爹,這可慘了!難道是天要亡丹城不成?否則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換了這個繡花枕頭來了?!」

「所以為父才會一邊星火上書州府,一邊星火上奏帝都。」淳于文淵嘆著氣道,「只希望啊……」

可淳于神秀卻不敢「希望」,他呆坐在椅上,「這可怎麼辦?早知道,怎麼也該讓秋大哥寫道手令才是,至少也可用來威嚇一下孫都副啊。」說到這,他忽然想起了一事不由怔了。

「氣死我了!」

門外忽然一聲大叫,淳于深意怒氣沖衝進來。

「怎麼?」淳于深秀趕忙問她。

淳于深意見兄長在坐微微一愣,但此刻可無心情來敘別後之事,道:「我去找李千戶與田校尉時,那孫榮小人竟然也在,他竟是算準了我會去找他們,還故意當著我的面對李千戶與田校尉說無他的命令絕不許動一兵一卒,否則便以軍法處置。」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