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何事春風偏帶恨

可惜還沒等到傾泠將琴曲練好便發生了一件事打斷了她的計畫。

三月十五日,傾泠按例出園請安。

那一日,幾個孩子剛請安畢,即有人來報威遠侯攜兩位公子過府拜訪。安豫王一聽忙前去迎客,留下了六個孩子在堂中。六個孩子中傾泠為長是年七歲,青氏所生之子珎泳是長子已滿了六歲,虞氏所生之子珎泓小了兩月是為次子,她所生之女珎汀則剛滿了五歲,成氏所生長女珎汐與珎汀同年小了半月,幼女珎沁才四歲。

幾個孩子起先因未有父親的吩咐不敢妄動,都還乖乖的坐在原位,但過得片刻,小孩的天性便冒出來了,都坐不住了,先是珎泓說他藏著一樣好玩的東西,幾個孩子便全嚷著要看要玩,於是幾人都跑了跟著珎泓去看好玩的東西了,幾個侍從見著了忙跟過去。

傾泠既沒有阻止也沒有跟隨,這幾個雖說是她的弟妹,但並不親近,除卻每月的一次見面外,他們話也沒說過兩句。她一個人又靜靜坐了會後,見安豫王依舊沒回來,總管葛祺也沒見影兒,便也下了座,打算自己回集雪園去。

安豫王府佔地極大,樓宇庭園極多極廣,但簡單來說分為前府、中庭、央閣、後府四部分。前府是安豫王日常見客、處理政事的地方,中庭最大,許多的庭院、花園、樓閣,一目望不到盡頭,華麗雍雅盡顯王家富貴氣派,更專門修有練武場、跑馬場等,央閣則是安豫王書房、寢殿所在,後府便是女眷所在。

請安的賢喬堂在中庭,集雪園則在後府的東邊,是以傾泠要回去有頗長的一段路,雖說每次都有葛祺接送,但傾泠早就自己記得了路。從賢喬堂出來要先繞過舜英樓,再穿過王府最大的花園舜華園,然後再穿過一道貫穿練武場與跑馬場的長廊,盡頭便舜韶園,過了舜韶園便至後府。

繞過了舜英樓,眼前的舜華園百花綻放,紅白紫黃如火如荼,人行其間花葉拂衣,香氣襲人,倍感清爽。只不過剛轉過一座假山猛然間迎面便被一撞,砰的一聲兩邊都給撞倒在地。立時便是一陣劇痛,待痛稍緩了睜眼一看,才發現撞她的是一個小孩。小小的身子上披掛爛布條似的衣裳,身上多處可見褐紅的血痂,,一頭糾結的亂髮下是一張烏黑的小臉,幾乎看不出模樣來,卻嵌著一雙圓圓的栗色的大眼睛,許是因為痛,蓄滿了淚水令得那雙眼睛格外的濕潤又明亮。

傾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見那小孩依坐在地上,便伸手去扶。

那小孩見她伸手反而抱頭縮成一團,於是傾泠便看著了小孩的雙手,那雙手的尾指旁都多長了一指。

雖有些驚訝,不過伸出的手未停,觸及小孩的身子時才發現他全身都在顫慄,那是極度的恐懼。不解,用力將小孩從地上拉了起來,過程中小孩的顫抖未曾停止。

見那模樣,傾泠想了想,抬手輕輕拍了拍小孩子腦袋,「不痛。」然後放開了手。

許是那輕輕的一拍,讓小孩放下抱頭的手,悄悄看了傾泠一眼。

傾泠也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繼續回集雪園,只不過才走了兩步便見前方的曲橋上跑來了珎泓、珎泳,再後面還跟著珎汀、珎汐、珎沁及幾名侍從。

「啊,在那裡!」珎泳指著傾泠這邊叫道。

「跑得還真快,這回看你往哪逃!」珎泓也叫道,一邊往傾泠這邊跑了過來。

傾泠先是一愣,可緊接著便覺腰間一緊,低頭一看,卻是那小孩躲在了她身後抱緊了她,滿眼的驚懼。一看這情形,傾泠大略也明白了些,估計珎泳他們是在追這小孩,而小孩因為害怕逃了,正撞到了她。

眼見著珎泳、珎泓已跑過了曲橋,再跑過小徑便要到這裡了,忽地一個聲音傳來:「兩位公子,王爺傳喚你們。」

這一聲令得珎泳、珎泓腳下齊齊止步,回頭看去,便見園門前走來王府大總管葛祺。

「王爺要在練武場考量威遠侯家兩位公子的武技,傳喚大公子與二公子前去觀摩。」葛祺再道,眼光淡淡的瞟過假山那方,然後落回珎泳、珎泓身上。

珎泳、珎泓素來畏懼安豫王,此刻聽到傳喚哪裡敢怠慢,望了望假山那邊只得作罷,忙隨葛祺去了。後邊追來的珎汀、珎汐、珎沁一聽哥哥們要去練武場也叫嚷著要去,於是侍從們忙帶著她們一起去看熱鬧。

頃刻間,那些人便全走了,偌大的舜華園中又只余傾泠與那小孩。傾泠伸手欲拉開小孩的手,可小孩依舊緊緊抱著不肯放鬆,拉扯了半天未果,反弄得傾泠氣喘吁吁,作罷。歇了片刻,她轉身輕輕撫了撫小孩的頭,這一招果然奏效,小孩的手放鬆了些,於是傾泠又撫了撫,小孩偷偷抬起頭看著她,片刻後慢慢放開了手。

傾泠鬆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被拉亂的衣飾,然後抬步離去。可走了幾步,卻發現那小孩也跟著她走,她一回頭,小孩便惶然的蹲著,她一走,小孩便悄悄跟著,如此反覆,眼見著舜華園都要走過了,小孩卻依舊跟在身後。

園門前,傾泠停步轉身,看著小孩。

小孩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望著她,有畏懼,有驚疑,還有一絲希冀。

傾泠看了會兒也沒說話,就那樣看著。

小孩在她的目光下慢慢的避開視線低下頭。

見那模樣,傾泠想他應該不會跟了,於是轉身,可才抬腳走了兩步,身後便照舊傳來細細的腳步聲。

再次停步回頭,傾泠看住小孩,問:「你是誰?」

小孩沒有回答,只睜著一雙栗色的大眼睛巴巴的看著她。

傾泠等了片刻見小孩不答,便作罷,轉身出了園,小孩依舊跟在身後,傾泠也不再理會,自走自的路。

出了舜華園,便是一道長廊,長廊兩旁各植有一排樹,高高密密的將長廊掩於翠色之中,也將庭園一分為二,左為跑馬場,右為練武場。

穿過長廊時,驀地傳來一聲有力的讚歎「好!」,令得傾泠腳下一頓,那是父王的聲音,可她從未聽過他這樣飽含興奮愉悅的聲音,於是她好奇的轉頭往右邊看去。

右側雖有濃密的高樹遮擋,可那密密的樹枝不過是把長廊給遮住了,令外面無法看清長廊里,長廊里的人卻可透過枝縫清楚的看到外面。

一眼看去,只見一團耀目的銀光,再看時,才發現那是劍光。

舞劍的少年約莫十二歲的樣子,一身銀白的武服,發束紫金冠,齊眉勒著金抹額,中嵌一顆珍珠,更襯得面如冠玉。

以傾泠的眼光看去,只見一柄閃著光的長劍在半空中飛舞著,時高時低又疾又快,那少年時躍時翻,矯若驚龍,飄若游雲,剎是好看。看了半晌,忽見那少年騰空躍起,半空中驀然翻身,一劍直指場中樹起的一排長槍,那一剎,劍光更勝驕陽,傾泠不由得閉目,再睜眼時,那少年已穩穩落地,長劍橫於胸前,劍身上滿滿鋪著一層紅纓,再看長槍上,槍纓盡失。

「好!」安豫王又一聲讚歎,「意亭劍法如此了得,秋兄,本王真是羨慕你有這等英兒。」

「哈哈……王爺謬讚了,小兒這幾式劍法不過是個樣子好看罷。」答話的人聲音哄亮如鍾。

傾泠移目看去,便見練武場前的台階上正中站著安豫王,他左旁丈遠處站著珎泳、珎泓、珎汀幾人,他右邊並肩站著一位身材高大相貌威武的中年男子,想來這就是聲名赫赫的威遠侯了,威遠候的身邊則站著一個約莫十歲的少年。

這少年穿一身白色深衣,腰圍玉帶,顯得身形格外的瘦削纖長,齊肩的黑髮披著,襯得一張臉異常的白,五官秀致,額上同樣勒著金抹額,嵌著一塊白玉。

「秋兄你莫謙虛。」安豫王顯然心情十分的好,「兄長有好劍法,弟弟又有何絕技呢?」

「意遙的劍法一樣好!」剛舞完劍的銀衣少年搶先答道,此刻他已收起了長劍走到了白衣少年身邊。

兩人站一處便看出了不同,銀衣少年雙眉如劍眼眸明亮顧盼間神采飛揚,而白衣少年雖也是身姿修逸,眉宇間卻隱透一份病態的纖弱,似體有不足之症。

「哦?」安豫王目光落在白衣少年身上。

白衣少年步下台階,向安豫王一禮,道:「王爺已看過哥哥的劍法,意遙就練練弓箭,請王爺指點。」

「好。」安豫王點頭。

於是很快有人送上長弓羽箭。

「意遙,我來扔環。」銀衣少年跳下台階道。

白衣少年輕揚一抹笑看著他,點頭。

於是銀衣少年從懷中取出數枚銀環,側頭看一眼白衣少年,微笑道:「看好啦。」同時手中銀光拋出,瞬間便已飛出數丈遠。

白衣少年目光追著銀光,搭箭,拉弓,「噔」的一聲羽箭射出,然後半空中傳來「叮」的一聲清響,那是箭透銀環的聲音。

「嗯。」安豫王與威遠侯相視一笑。

「再來!」

銀衣少年這一回卻同時拋出了三道銀光,一左一右一上,白衣少年見之不慌不忙的抽出三支羽箭,眼見著銀環從半空飛落之際,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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