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殘酷的大檢閱

——讓人產生夢魘的標本

如上所述,731部隊里有「研究病理」(岡本、石川班)、「研究藥理」(草味班)、「研究凍傷」(吉村班)等課題的研究組。

問題在於這種課題研究組的內幕。

據原部隊人員作出的證詞,例如「研究藥理」的研究課題之一就是研究各種藥物(毒物)對人體的影響以及解毒的方法。

無論在過去,還是今天,醫學界研究劇毒藥物對生物的危害,最多只使用植物或小動物來做實驗材料。

可是731部隊卻使用了「馬魯太」。送入特設監獄的「馬魯太」,多數是因反日抗戰而被捕的俄國人和中國人,而且是經審訊、拷打以後,巳經被決定要被槍斃或處以絞刑的人。不執行死刑,而強使他們遭受成為「馬魯太」的命運,也就是在活體實驗的名義下執行死刑。

讀者也許還記得戰爭結束不久的1948年1月26日曾發生過一個「帝銀事件」:在東京豐島區長崎一丁目33番地的帝國銀行推名町支店裡,有16名銀行職員在一個自稱「來自東京都防疫部門的人員」逼迫下服毒,其中12人當即死亡,16.4萬日元現金和面額為1.7萬日元的支票被搶走。當時的一名倖存者說,製造這一事件的犯人是一名「年約四十五六歲,身高五尺二寸左右,瘦小的光頭。作為醫生來說,罪犯又顯得有些粗魯。」

這一事件具有幾個特點:

首先,犯罪使用的毒物是「氰酸化合物」(而不是氰酸鉀),罪犯使用的吸管(玻璃制的醫療用具,用以正確測定劇毒等液量)以及醫藥箱都是舊日軍部分研究所進行細菌實驗用的特殊用具。

其次,從犯罪前後的行為看,罪犯對「氰酸化合物」及它的「解毒藥」似乎有著豐富的知識。

第三,據判斷,罪犯在灌毒藥的方法方面有非同一般的經驗。

過去幾位學者都指出,這裡所謂舊日軍部分研究所,就是指滿洲731部隊。

這次我所接觸的原部隊人員一致做出證詞說:「帝銀事件發生後,馬上有刑事警察來查問過。」「我被叫到警察署去,讓我看模擬照片」,他們問我「你知道名叫XX的人嗎?」有不少原部隊人員被拘留了很長的時間。帝銀事件的真正罪犯究竟是不是戰後33年的漫長歲月中一直在獄中呻吟的平澤貞通呢?關於這一點,我沒有具體的材料,也沒有說明的義務。

我想說明的是許多搜查人員從帝銀事件中使用過的毒物、吸管、罪犯的行動以及年齡和容貌等各方面,對原部隊人員一個個地進行調查的這一事實。當時有一個受到刑事警察盤問的原部隊人員(中尉)說,他們一見面,刑事警察們就說:「噢,真像,和帝銀事件的罪犯長得一模一樣。」

原部隊隊員聚在一起時,至今還在說:「製造帝銀事件的真正罪犯並非平澤。無論從手法或使用的毒物來看,肯定是731部隊的傢伙。」(戰後原部隊人員讓部隊長石井四郎任顧問,有時悄悄地召集秘密聚會,這一事實將在後面加以介紹)

搜查當局以原731部隊的「研究藥理」班人員為中心,一個個地對原部隊人員進行調查,自有一定的道理。

731部隊為了研究殺人用的氰酸化合物及其解毒藥,使用了許多「馬魯太」。

並非單純研究毒藥和製造解毒藥品,而是為了確認製造出來的毒藥的效果。他們以「馬魯太」為對象,詳細地研究了它的最低致死量以及旨在謀殺的「灌毒方法」。

讓我寫一下731部隊對關押中的「馬魯太」進行殘酷實驗的一個小故事吧!

731部隊里有一個擅長於畫日本畫的人,他出生於石川縣金澤市,原來是一個描繪加賀友禪 底圖的畫師。

在戰時「奢侈就是敵人」的口號流行的時代,一些名流婦女特地將做禮服用的和服袖子剪掉,然後報紙大量予以報道。訂做友禪染和服的人顯著減少。畫師們逐漸失業或覺得前途無望而轉業。

畫師就請求軍隊給自己安排一個能夠發揮繪畫才能的職業。經過軍隊文職職員的考試,他被錄取後分配到滿洲731部隊。那是1942年1月的事兒。他到總部報到任職時,那裡的人在了解他的履歷以後問道:「能製圖嗎?」

當時部隊繪製的地圖、建築物略圖等許多圖紙都是用鋼筆畫成的。可是,他一直描繪加賀友禪圖,卻從未拿過鋼筆進行工作。畫師描繪加賀友禪底畫的本事,是利用幾支細毛筆描成圖案。

「我雖然沒有用過鋼筆和鴨嘴筆,但是只要有細毛筆,總能設法描出圖來!」他回答道。

人事部門的人聽後十分感興趣,說這倒很有趣,畫畫看吧!於是拿出一張地圖放在他的面前,看看他能否用細毛筆照樣畫出來。

他在一張很結實的日本紙上仔細地揮動著細毛筆開始繪製地圖。繪製道路、河流的細微變化,標出散布在旱田和丘陵中間的村子等,確是一件十分複雜的作業,但是運用繪友禪底圖的纖細技術,並不難完成。他手中的細毛筆尖自由自在地描繪出了線條又畫制了一幅地圖。地圖和文字約花了三個多小時。部隊里有專門編製地圖的人。當時在兵要地誌班的部門裡有一名叫做T的能幹的繪圖員。他畫的地圖,被送到兵要地誌班T繪圖員那裡。繪圖員看到這幅僅使用細毛筆,而沒有使用其他製圖輔助工具而巧妙地畫成的地圖以後,感到非常驚訝:「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用毛筆畫成的地圖,真不錯!」

據說,T拿著那張地圖到處給別人看。一位有繪畫才能、技術高超的人參加了731部隊,這個消息不久傳到了部隊領導人的耳中。

他逐漸習慣了731部隊的工作。一天,他接到了領導的傳呼。命令的內容是「拿著畫筆、繪畫工具到吉村班報到」。

吉村班是一個主要研究凍傷的課題研究組。該班的凍傷實臉主要在冬季(11月-翌年3月)進行。哈爾濱的冬天是很冷的,夜間氣溫常常降至零下40度以下。晚上十一二點,吉村班把「馬魯太」帶到特別處置室,把他們的手腳泡在裝滿冷水的桶里,人為地製造凍傷。

把手腳泡過水的「馬魯太」帶到戶外,讓他們暴露在零度以下的室外,經過一定的時間,造成凍傷。他們估計已經發生了凍傷,就把「馬魯太」帶回室內,進行「治療」。當時,在侵略中國東北地方的關東軍士兵中,不少人由於在極寒地帶作戰而患凍瘡。731部隊為了研究凍傷原理和改進治療方法,一直在加緊搜集有關極寒條件下細菌感染途徑等資料。這位畫師帶著繪畫工具去報到是白天,幾個小時以後,他面色鐵青,帶著一幅十分憔悴的面容回到了自己所屬的某班,他的腋下夾著十幾張已經畫好了的畫。他坐下來,在桌子上打開了畫。這是極為殘酷的彩色畫。任何人看後都會情不自禁把頭扭過去,不忍看下去。

這是些十分殘酷而又令人討厭的畫。不,與其說是畫,不如說是在用墨畫的素描之上,又用作日本畫所用的工具加上淡淡色彩的寫生。畫的是「馬魯太」嚴重凍傷的手腳。

在嚴寒中,只要把冷水泡過的手腳一放在室外,眼看著就會發生凍傷。室外氣溫-40°C,「馬魯太」外露的皮膚開始時由於貧血,變白,接著由於淤血由紅變成紫色,在腫脹的皮膚上產生水泡,然後破裂發生潰爛,變成紫黑色,肌肉組織壞死。冷水浸泡過的皮膚在極寒條件下外露,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會從輕度凍傷發展成完全凍傷。

吉村班人員為了確認是否巳經完全凍傷,用四棱木棍毒打「馬魯太」的手腳。打下去,如果還有「痛」的感覺,那麼,就證明尚未完全凍傷。完全凍傷是壞疽性凍傷。病患部位變成壞疽,肌肉組織全部壞死,皮膚呈暗黑色,並脫落開來。吉村班確認已經完全凍傷之後,把「馬魯太」帶進屋內。

這時,再給巳凍傷的「馬魯太」進行治療。把他們的四肢放在低溫水中浸泡,逐步提高水溫。有時,突然把他們的四肢放進15°C的溫水中,看「馬魯太」的凍傷會有什麼反應;有時,在保持水溫不變情況下,觀察輕度凍傷與嚴重凍傷的患部又都會怎樣,研究治療時水溫與凍傷程度之間的關係。他們變換著外部條件,徹底地進行實驗。

「吉村班實驗的目的並非給『馬魯太』進行治療,而是為了搜集用什麼方法才能準確地測定皮膚表面的溫度、細胞變成壞死狀態所需的時間以及整個過程等有關資料。……把『馬魯太』的手腳泡在溫水中,也是為了尋找治療凍傷最適當的水溫以及泡入溫水中的時間幅度等。……但是,一旦『馬魯太』完全凍傷的四肢突然泡入熱水之中,那部分的整個肌肉組織就會一下子全部脫落掉……露出白骨來,爾後只能鋸掉四肢,否則,『馬魯太』是無法活命的」,一個原部隊人員這樣說道。

繪畫師描繪下來的正是這些「馬魯太」變了形、壞死了的四肢。

有一張畫上畫著「馬魯太」的雙手,從指關節到指尖的肉巳經完全爛掉。另一張畫上描繪的是「馬魯太」的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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