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爭奪勢力 二、洪承疇笑論出身

吳應熊得知自己精心設計的美人計失敗。蘭子以身殉情,心中甚不是滋味。因此,在家中蝸居了幾日,以防不測。

但見事過之後,並不見皇上追查此事,心中漸安。又命劉之奇善後此事,盡量不留把柄予人。

然而,當他得知皇上召見王輔臣,並賜予王輔臣以漢軍正紅旗出身之時,心中大驚,再也無心思窩住在家了。

吳應熊自然知道皇上此舉意味著什麼!王輔臣是父親提拔上來的,父親對他一向有倚重之心,由於王輔臣與吳家一向交厚,所以吳家父子早已將王輔臣當做同盟軍了!根本沒考慮會有什麼不測發生。現在得知皇上在間離他與吳家之關係,這叫吳應熊如何不驚?

吳應熊對王輔臣是否完全被皇上所收買沒有把握,他想探明此事的真相,再告知父親,讓父親好有個對應之策!誰知康熙帝將此事做得甚為機密,除他幾個心腹之人得知之外,外人無法得知。吳應熊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僅知皇上賜予王輔臣以漢軍正紅旗出身一事。

於是,吳應熊便考慮皇上賜予王輔臣以貴族出身一事會有多大作用?能否完全控制王輔臣?然而,吳應熊思來想去,仍不得要領,覺得自己應該去問問洪承疇。

洪承疇此時已逾古稀之年,但身體仍然硬朗,只是極少過問朝中之事。雖然如此,他對朝中動向仍然了如指掌。因為,朝中為官者,不乏他的門生,往往會以各種方式將各種信息傳遞給他。

吳應熊驅車來到洪府。

洪承疇得知吳應熊駕到,親自出門迎接。

吳應熊見他雖是銀鬢白髮,卻未呈龍鍾老態,心中嘆服:此人養生有術,令人佩服。

洪承疇笑呵呵地說:「駙馬爺光臨寒舍,有何指教?」

吳應熊說:「難道吳某除了向你請教,就不能來看看你么?」

洪承疇笑道:「洪府的門檻沒那麼高,豈敢不歡迎駙馬爺?」

兩人說笑了一陣,分賓主坐了。吳應熊沉吟有頃,說:「吳某倒真是向大學士請教來了。」然後問,「大學士:一個人的出身到底重要不重要呢?」

洪承疇說:「重要!相當重要!」

吳應熊問:「此話怎講?」

洪承疇說:「一個人的前途可以說大多是為出身所決定了,能夠突破出身而有所作為的人,古往今來,雖然為數不少,但與那些出身高貴而不費力氣便可出人頭地的人來比,卻是微乎其微了。」

吳應熊點點頭讚歎道:「大學士之言甚對!」

吳應熊接著說:「大學士能否說得更詳盡點?」

洪承疇說:「譬如說一個出身貧寒的人與一個出身富貴的人來比,出身貧寒之人往往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所以,他或許一生一世所追求的便是吃得飽穿得暖。因此,他即使再有別方面的天賦,也會無緣得到挖掘,只能盡耗於生存之掙扎中。再譬如出身於平民百姓之家的人與出身於官宦之家的人相比,平民百姓的子弟若想出人頭地爭得一官半職必須使出渾身解數,甚至人格喪盡,也未必能如願以償。或者如願以償了,卻會發現自己所傾力追求的竟然是官宦子弟毫不費力便得到的。再譬如出身於平民之家的人與出身於貴族的人相比,出身於貴族之人,生下來便擁有王爵之位,而出身於平民之人,若想博得此譽,起碼得一代甚至幾代付出終生的努力。」

吳應熊說:「聆聽大學士之言,受益匪淺。」

洪承疇笑道:「其實,駙馬爺沒去觀察,若觀察,便會發現此類例子俯拾皆是,根本用不著來聆聽洪某的教益。」

吳應熊說:「大學士之言過謙。」

洪承疇問:「駙馬爺所問僅是此事么?」

吳應熊笑道:「大學士別急,吳某要問的問題多著呢。這麼說來,人們非得看重出身不可了么?」

洪承疇說:「大多如此!」

吳應熊說:「那些已經身處高位之人,是否也會看重其出身?」

洪承疇說:「當然!其實歷經艱辛而身居高位之人較之常人更注重出身。」

吳應熊說:「此話怎講?」

洪承疇說:「因為他若不看重出身,便不會竭盡全力去到名利場上去傾軋了!」

吳應熊說:「但我問的是已經身居高位之人。」

洪承疇說:「此類人雖然已經身居高位,但出身低微卻仍是他的一塊心病,他必然對此耿耿於懷!」

吳應熊說:「這麼說來,如果賜給他高貴出身也會很有用了?」

洪承疇一驚,反問:「駙馬爺問的可是王輔臣之事?」

吳應熊只得笑道:「什麼事都瞞不過大學士。」然後語氣一轉說,「吳某隻是有些不明白,像王輔臣這等身居高位之人竟然還會看重一個空貴族身份?若是尚未發跡之人,倒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可以憑藉此身份好混一官半職。」

洪承疇說:「這就是駙馬爺有所不知了。貴重的並不在於身份,而在於賜予身份的人是皇帝!若是一般人所賜,那自然是狗屁不值。然而是皇上所賜,那自然是非同凡響了,別說皇上賜給王輔臣的是漢軍正紅旗出身,便是賜予常人一個乞丐身份也會是了不得的事,保他終生不需餓肚皮!你說說看,皇上御封他為乞丐,誰敢不施捨他一點點?」

吳應熊說:「即便如大學士所說,皇上也不該將空名送人,要送,就送些實實在在的東西啊!」

洪承疇說:「皇上從來都是送些空名聲給臣民,弄得受封之人為他出生入死。」

吳應熊說:「最令人可笑的是,受封之人往往還真把這當做皇恩而樂此不疲。」

洪承疇說:「其實,這也可以理解。」

吳應熊問:「何以能讓人理解?」

洪承疇說:「人非聖賢,自然脫不了俗。平常之人因平常之人的阿諛之詞已喜,何況皇上的讚美之詞呢?」

吳應熊沉思片刻,突然問:「依大學士看來,王輔臣定會對皇上感恩戴德,以死相報了么?」

洪承疇笑道:「王輔臣是平西王提攜的,平西王對他知之甚深,駙馬爺不去問平西王,怎麼反問起我來了?」

吳應熊心中罵道:這個老滑頭!吳應熊隨後笑道:「家父在雲南,大學士在京城,吳某不棄遠求近,難道還要捨近求遠么?」

洪承疇聽了此言,心中歡暢起來。聽吳應熊的話中,分明已將自己與其父輩等而視之,他洪承疇如何不痛快?

洪承疇說:「依老朽看來,王輔臣絕非三歲小孩,他心中自有一桿秤。倒是駙馬爺應在其他人身上多下功夫。」

吳應熊問:「其他人?」

洪承疇說:「當然,俗話說,不可在一棵樹上弔死。」

吳應熊問:「哪些人?」

洪承疇說:「孫延齡便是可用之人!」

吳應熊聽後,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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