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鰲拜專權 一、鰲拜宴請洪承疇

月光隨隨便便地一抖,像張開的網,將昏暗下的大地全籠罩起來。夜已深,人已靜,四周都靜寂寂的,唯有鰲拜府上不時透出陣陣放肆的笑聲。

鰲拜府上明燈高照,人聲不息。原來是鰲拜與洪承疇正在庭院之中對月飲酒。

鰲拜本來素不與漢人貴族來往,更不喜歡與洪承疇這種人物來往。但從康熙帝即位以來,他心中的禁忌便漸漸地少了。雖說自己只是四個輔政大臣之一,但根據他的判斷,他認為自己的出頭之日到了。

他認為,自己雖說是位居四大臣之末,資歷又淺,但索尼年老、遏必隆軟弱,而蘇克薩哈即使有心與自己周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同時明白,若要有所發展,必須借洪承疇之力。因為洪承疇不僅僅是漢人之中的貴族,而且深知漢文化。請教他,對自己必有禆益。所以,他邀請洪承疇前來喝酒。

兩人談古論今,對月飲酒,甚是痛快。鰲拜有相見恨晚之感,洪承疇亦有所動。雖然如此,洪承疇卻暗暗留神,因為他覺得此酒宴雖無鴻門宴之險,也必有其緣故。

當然,鰲拜不僅僅是請洪承濤喝酒,他還想讓洪承疇助他除去一塊心病。順治在時,他對順治有所畏懼,順治死後,他對朝中文武百官都不怕,唯獨對一女人還心有餘悸!這個女人便是皇太極的妻子,順治帝的母親,康熙帝的奶奶孝庄皇太后。因為孝庄皇太后精明能幹,在入關之初,曾幫助順治帝周旋於多爾袞與濟爾哈朗等權勢集團之間,使順治帝歷經數險而無恙,最後順利地取得政權。根據鰲拜得到的消息,孝庄皇太后正在暗中調教康熙帝,並極力保護他。這讓鰲拜不得不有所擔心。他今日請洪承疇來,便是想除去這塊心病。只是因為這塊心病太硬,讓他無從開口。

洪承疇喝酒正酣,見鰲拜面有憂色,不禁一驚,關切地問:「大人難道有什麼不適么?」

鰲拜連忙說:「沒有!」可心裡在想:我如何與他開口啊?

洪承疇說:「大人若看得起洪某,便直言不諱,不需如此躲躲閃閃!」他素來善於察言觀色,從鰲拜的神態之中,他得知鰲拜必有心病。本來他並不想如此相問,就讓它爛在鰲拜肚中好了,但聯想到鰲拜的好處,加之自己以後也得依靠他,便慷慨激昂地說了。

鰲拜知洪承疇素來狡詐,所以,雖見他慷慨,卻不敢直言,只是問:「如今之朝廷,若亂,學士認為會因何而起?」

洪承疇說:「必亂於宦官!」

鰲拜問:「學士為何如此認為?」

洪承疇說:「幼主即位,國雖有主卻無中心。四個輔政大臣難免不各有其志,所以,會讓奸宦之人有機可乘!」

鰲拜問:「太監手中無權,以何亂政?」

洪承疇說:「若有明主,宦官弄權必不得逞。如今主幼,宦官可借女人之力亂政!」

鰲拜心中一驚,急問:「學士所論的女人莫非是指皇后皇妃之類的人么?」

洪承疇嘆口氣說:「縱觀歷史,確實如此!」

鰲拜心中有了主意,似漫不經心地問:「依學士之見,怎樣才能預防此亂?」

洪承疇說:「廢除內官十三衙門!」

鰲拜一聽,心中暗驚,這真是個大膽的主意!所謂內官十三衙門是指司禮監、尚方司、御用監、御馬監、內官監、尚衣監、尚膳監、尚寶監、司設監、兵仗監、惜薪司、鐘鼓司、織染局。這十三衙門所用的都是太監,但鰲拜心中有所擔心,因為這些太監勢力權大,且與內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弄不好,殺虎不成,反為虎傷。他有點疑惑的問:「怎麼才能除十三衙門呢?」

洪承疇說:「只要大人能論透太監亂政之根源,必能得到其他大臣的擁護!」

鰲拜問:「大學士認為太監亂政的根源是什麼呢?」

洪承疇說:「太監亂政在於其慾望。」

鰲拜說:「學士之論令人費解。凡人都有慾望,為何太監之欲便會亂政呢?」

洪承疇說:「凡人是有慾望,但只要是正常之人,其慾望不在此實現,便可在彼得到。男人的慾望,一般說來想擁有金錢、地位、權力與女人。一旦在金錢或權力等方面得不到滿足之時,便可在女人身上發泄。女人的慾望,一般說來也想擁有金錢、地位與男人,一旦在金錢或地位方面得不到滿足之時,卻可以通過男人得到。所以,正常的男人與女人在慾望得不到滿足之時,可以自我調節,以達到平衡。

但是,作為不男不女的太監,便沒有這種能力了!因為他們既缺乏與女人作樂的器具,又缺乏吸引女人的外表,所以,他們的色慾無法在女人身上完成。因此,太監在其他方面的欲便表現得更強烈些!」

鰲拜說:「學士此論甚高,但據我看來,相信者必寥寥無幾!」

洪承疇搖頭晃腦地說:「大人之所以這樣想來,是因為大人尚未吃透歷史。」

鰲拜說:「這與歷史有何關係?」

洪承疇說:「縱觀歷史,凡是怕老婆者必亂政!要不,便不會有商紂王,隋煬帝、唐明皇等國君的笑話了。如果再深入一些,你便會發現,往往是怕老婆者特別嗜好權利。究其原因,洪某認為,必是因這些男人性功能欠缺,即陽痿也。」

鰲拜問:「大學士為何說得這麼決斷?」

洪承疇說:「大人想想,男人需要女人,女人也需要男人,二者各有所需,各得其利,兩不相欠,他又為何要怕女人呢?之所以怕女人是因為他無法滿足女人而生愧疚之心。正由於他在女人面前軟弱,所以才想在其他方面強大起來以顯其雄健。我認為這也是當今官場的官員普遍怕老婆的原因之一。」

鰲拜笑道:「洪大人此論聞所未聞,令人耳目一新。只是大人之論與太監聯繫不多。」

洪承疇說:「大人此言謬矣!」

鰲拜問:「為何?」

洪承疇說:「太監既為男人,有男人之欲,卻無男人之具,其欲不能發泄,久之,必亂其性。再之,太監是內宮之物,每日所見都是些絕色女子。身處女色之中,卻無緣得享,其心之苦不言而喻!尤其是那些侍奉皇帝性生活的太監,每日都眼看著皇帝與女人縱歡作樂,自己卻無法染指,都是男人,卻有天壤之別。可知其心中之苦更是無與倫比!

太監既然無法在女人身上滿足,便只有另覓出路。然而不幸的是,太監因為不是男人,又不能正正噹噹地做官,以做官來顯示其雄健,那麼太監便只能亂政了!」

鰲拜大喜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某人今日得知宦官之弊端,必然革舊立新。但我覺得此論雖高,卻不太雅。在朝廷之上,此論必惹人非議,如何是好?」

洪承疇笑道:「此論只是洪某酒後戲言,豈可在朝廷之上論之。那些怕老婆的官員若知此論出自洪某,不派人割了洪某的舌頭才怪呢?」

鰲拜問:「朝廷之上,如何論之?」

洪承疇說:「只能論及奸宦亂政,以古今之史實論證即可!」

鰲拜問:「如此一來,豈不是只論皮毛,不及骨髓么?」

洪承疇笑道:「不必奇怪,古今亦然。數千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大人何必操之過急?」

鰲拜一愣,然後與洪承疇相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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