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湮滅的密鑰

「老鷹找到了!」郭棟轉頭一聲喊。

調查組的專案室里頓時一陣人仰馬翻。

我在電話那頭把動靜聽得分明,心裡也不免有點自得。

管你多大來頭的調查組,管你有多少經驗豐富的成員,關鍵性的進展還不是由我取得的?

至於我取得進展的過程是不是有點偶然,那叫吉人自有天相,又叫皇天不負苦心人,這也是一種能力,完全不會讓我不好意思。

俺現在已經過了年少時青澀的謙虛時節,時不時在心裡自吹自擂一番,自信心和厚臉皮同比例增長,這可是行走江湖的兩大利器啊。

不過江湖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假以時日,寇雲一定會把這兩大利器打造得比我更犀利。因為我還只是在心裡自吹自擂,她卻從彭登家中出來開始,一路表功表到了賓館。

「是是是,你是個超合格的記錄員,一點都沒給我添亂。」

「就只是記錄員,就只是沒給你添亂?」寇雲一叉腰一撅嘴說。

「不不不,你就像福爾摩斯身邊的華生醫生,為破案立下汗馬功勞。」

「福爾摩斯?這名字有點熟。華生?奇怪的名字,這倆是誰呀?」

我被她噎住,好在腦筋轉得快,立刻換了個說法:「那你就是包公身邊的公孫策,缺了你不行呀。」

寇雲的傳統教育接受得不錯,總算知道這兩位是何方神聖,扮了三秒鐘酷,就忍不住哼哼嘰嘰笑起來。

「我才不要公孫策,我要,我要……」她的眼珠子轉了轉,大聲說,「我要白玉堂。」說到白大帥哥,她整張臉都在放光。

我搖了搖頭,怎麼突然就懷起春來了,這丫頭的心思比六月天變得還快。

「擦擦嘴,口水都留下來了。」

寇雲忙用手抹。

「哥你騙我!」

「誰叫你笑得那麼……啊……」我虎吼一聲,這丫頭竟然進化到用掐的了,誰教她這麼毒的招數,還是……這是女人天生的技能?

我睡了個好覺,起來就打電話給郭棟。

看來郭棟一夜都沒睡,他已經把關於維布里的情況,調查整理得有些頭緒了。事實證明這是一個極重要的線索,把隱藏在陰影里的東西一點點拉了出來。

調查組全組動員,開足了馬力收集情報,甚至其中一名組員,已經於凌晨飛去香港,再轉機去瑞士,親赴雲森。

郭棟告訴我,等再過二十四小時到四十八小時,這個案子就會把脈絡初步梳理好,到時再詳細對我說。

只是耐不住我的追問,他還是告訴了我一個情報。

維布里在楊宏民被殺的幾天前就失蹤了。懷疑鷹已隕落。

天壇地壇紫禁城,這兩天北京市區里的景點幾乎都帶著寇雲轉了一圈。

這些地方我早已經去過,玩起來提不起多大的興趣,而且……北京跑到哪裡都那麼大,這麼轉一圈,真是累呀。

寇雲倒是沒看出多累,她有另一個深切的體會。

這時我們正在從頤和園返回賓館的車上。車停在馬路中間,前面是車,後面是車,左面是車,右面是車。

「這兩天在車裡的時間,好像比在外面的時間長哎,我們到底是在北京城玩呢,還是在北京城的計程車里玩呢……」

雖然我聽到過很多次對北京交通的控訴,但這是讓我最印象深刻的版本。

晚上,我終於等來了郭棟的電話。我們來來往往談了近一個小時,急不可耐的寇雲繞著我不知道轉了多少圈。

放下電話,我把郭棟所說的整理了一下,從頭開始轉述給寇雲聽。

楊宏民臨死前所呼喊的,是他的好友維布里博士。這本身就說明,這隻「老鷹」雖然不會是殺他的人,卻和案情是有重大關聯的。和郭棟的調查結果相印證,一些缺失的環節也能推導出來。

一月十七日發射升空的神秘探測艙的委託方,是一家名字有些奇怪的公司,叫黑旗國際集團有限公司。下轄幾家小船廠和貿易公司,沒有任何和太空相關聯的業務。這家集團成立的時間不算悠久,到今年整十年。

黑旗集團在國際刑警的檔案庫里是掛了號的,一直被懷疑參與洗錢業務,但經過一段時間調查,卻沒露出任何馬腳,也似乎並不與什麼黑幫或毒梟有聯絡。

這次突然進軍太空,並委託中國發射登月探測艙,黑旗集團表現得十分克制,甚至稱得上隱蔽,沒有記者會,沒有商業計畫的公開發布,一切都悄無聲息地進行。加上中國方面衛星發射的保密工作一向不錯,所以直到郭棟向國際刑警組織申請調閱黑旗集團的檔案時,已經放鬆監控的國際刑警才知道黑旗集團竟開始打月球的主意。

黑旗集團的業務中雖然也有製造業,但造一個能點火在月球表面軟著陸的登月艙,顯然超出那些小船廠的能力範圍。所以這個探測艙,黑旗集團是外包製造的。承接這個單子的,就是瑞士雲森國際機械製造公司。

也就是說,從那個探測艙到艙里的東西,都是雲森機械製造的。由於黑旗集團的要求有相當的技術難度,所以雲森機械負責這個項目的,就是老鷹維布里。

探測艙里是個什麼情況,也已經調查清楚。探測艙如果成功在月表軟著陸,一輛月球車會從艙里開出來。這輛月球車由太陽能供電,可以分析月壤成分,可以進行靜態動態的拍攝,並把拍攝的畫面傳回地球。此外,月球車上的四條機械臂,可以由遠程控制,翻動月壤甚至擊碎一些質地鬆散的岩石。實際上所有的月球車火星車都可以叫做機器人,雲森製造的這架機器人,其設計壽命為五年。不過呢,所有的太空機械設計壽命都是很保守的,不碰上特殊情況,工作超出設計年限一倍以上時間的例子比比皆是。

在整個項目的進行過程中,作為負責人,維布里需要和黑旗集團不斷溝通,通常,設計製造的一方要非常清楚訂購方的意圖,才能做出儘可能完美的產品。可是,恰恰在這個溝通環節,維布里和黑旗集團鬧得很不愉快。

據當時和維布里一同工作的幾名工程師說,在僅有的幾次和黑旗的溝通中,幾乎每次溝通完畢,回到雲森自己工作室里的維布里都面色不佳。維布里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心裡不爽時,往往直接從嘴巴里表現出來。幾次下來,他的同事就知道了原因。

維布里不愉快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黑旗集團負責和他溝通的人,就是不肯告訴他為什麼要把東西射上月球,而只能告訴他,月球車需要實現的功能。

維布里則執拗地認為,如果他能知道黑旗集團是要最終實現怎樣的目的,那麼以他的經驗和技術,可以設計出更好的月球車,而不僅限於黑旗現在要求的這幾個功能。

維布里會提出這樣的交涉,很難說其中有沒有好奇的成分。他想必也無法理解,黑旗這個一樣和航天事業完全不搭邊的公司,怎麼會想要造一個月球車扔上月球。只是黑旗出乎意料的強硬態度,把他這麼個在業內極有聲望的科學家的合理要求毫無商量餘地的一口回絕,讓維布里大為惱火。可是按照合約,這個探測艙和月球車還是必須按時完成。

在項目完成後的一個小型交接儀式上,維布里對出席儀式的黑旗集團副總說了一句話:「我會搞明白的。」

當時那位副總的臉色就有些難看。

維布里似乎並不是說著玩,他和美國、俄羅斯、中國、法國這些航天大國的航天機構都很熟,像楊宏民這樣有交情的朋友,每個航天機構里都能找出幾個,所以在黑旗集團委託中國發射探測艙後不久,他就得到了消息。他的同事聽到維布里在辦公室大聲打著國際長途,在確定黑旗把單子交給中國之後,他還興奮地大力捶了記桌子。

「這個人,聽起來有點討厭。」寇雲皺著鼻子說。

我笑了笑。從郭棟說的這些情報里,維布里的確是個不好相處的人,脾氣古怪,自尊心太強。黑旗集團不告訴他原因是掃了他面子,但黑旗集團也有不告訴他的權利,他卻為了這個原因執意要找黑旗的麻煩。這壞脾氣到頭來反害了自己,他的失蹤,綜合下來怕和黑旗集團不無關係。

維布里喜歡下班去附近的酒吧喝酒,有一次他喝得有點多,一個同去的同事聽到他說了一句奇怪的話:「那幫鬼鬼祟祟的傢伙,我可不會和他們妥協。」聽的人當時沒有在意,但不久之後的一天深夜,維布里醉酒後跌跌撞撞走出他常去的酒吧後,沒有回到自己的寓所,就此失去蹤跡。警方開始調查的時候,維布里的同事把這句話告訴了瑞士警察,警方也懷疑過與黑旗集團有關,因為維布里也曾用「鬼鬼祟祟」形容過他們,可是除了這句虛無縹緲的話之外,沒有任何線索指向黑旗集團。維布里就此人間蒸發,用警方的話來說,某些人「幹得非常漂亮,很專業」。

由於維布里的聲望地位,現在瑞士警方雖然還在加緊偵查,但實際上,這宗案子多半會成為懸案。

寇雲是很聰明的,尤其是專心於一件事的時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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