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秀西嶺

經過一個小時的車程,我們五個人在一片公路旁下了車。公路左邊就是秀西村,曾經的農田直到現在依然存在,只不過長滿了齊人高的野生高粱稈子。我指著密不透風的高粱稈說:「穿過這片野高粱地,對面就是秀西村了。」

當我們穿過這片野高粱地,出現在眼前的一幕真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村民們原來的房子絕大部分都坍塌了,只有一小部分保存了下來。幸運的是,我家的老房子居然還在。我帶著他們進去轉了一圈,屋裡的傢具一樣都不見少,只是布滿了灰塵,蛛網虯結。窗框上的糊紙早就不見了,木製的窗欞和大門也是破敗不堪,一陣微風吹過,都會引發「嘎吱」的聲響。看到這一切,我的心裡不免有些難過,畢竟這是生我養我九年的故鄉,不可能沒有感情。

逗留了一會兒,我們出了屋子,朝西走去。

村子裡曾經鋪設的土路如今也早已是荒草叢生。土路的兩側,那些尚還屹立未倒卻已成為危房的老屋破敗不堪,毫無生氣。

忽然,我們眼前一亮,眼前竟然出現了一棟雖還算整潔乾淨的屋子,雖是老屋,也不甚講究,但至少有些人氣,在一堆破屋爛瓦中顯得十分扎眼。

這棟屋子我記得,曾經是一位大隊會計的家宅。秦海有些奇怪:「這間屋子裡應該住著人。」說罷,敲敲門,喊道,「請問有人嗎?我們是遊客。」

等了一會兒,見沒人說話,秦海便輕輕一推,大門應聲而開。屋子裡的確有人生活的跡象,尤其是廚房的灶台下,還冒著絲絲火星。秦海皺著眉頭想了半天,說道:「這可是見鬼了,有誰會住在這種地方呢?」

「說不定是要飯的。我說,為這事兒費腦子,沒意思。」老豆腐果斷地說。

「凡事得小心,你總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還沒過門就守寡吧。」賈小兵說完這句話,我們都愣了一下,然後齊齊地將目光對準了他。

前面說過,賈小兵有一個能令人抓狂的「特殊能力」,那就是說臭嘴話,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烏鴉嘴。只是他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展現,畢竟和他相處的機會少,如今他開始一點點地展現出自己的這份能力,這讓人有些極度不適應。比他這種風格稍好些的也是屬於不太會說話的,而賈小兵則是屬於典型的極度不會說話的那一類。他經常會把心裡想的事情沒頭沒腦地說出來,一句話就能把人氣得半死,為這個,他沒少挨揍,但這是他的性格。不論別人怎麼對他,賈小兵都無法改掉自己的這個毛病。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老豆腐滿臉憤怒地朝賈小兵走去,我們趕緊攔住他。

賈小兵反倒有些委屈:「我這話說錯了嗎?在這種地方,做事情大家都要小心才是。」

「行了,你說的對。但不說,那就更好了。」秦海一邊死死抱住紅了眼的老豆腐,一邊呵斥賈小兵。

好不容易穩定住了老豆腐,我們又一路繼續向前。沒走出多遠,忽然,遠處傳來幾個人的對話。其中一人道:「歷總,這片地方是絕對的風水寶地,我前前後後都看過了,正是風水穴里的蜈蚣隱居,是大大的吉穴。」

「是嗎?看來我是拿了一片好地了。」說這句話的人有很濃的當地口音,底氣十足。

漸漸地,聲音越來越近,估計很快就要碰面了。就聽先前那人又說道:「這是歷總的造化,也是貧道的造化,今日,貧道先恭喜歷總了。」接著便傳來了一陣得意的大笑聲。

終於,在土路的拐彎處,從密匝茂密的野高粱地的側面閃出三個人來。兩撥人就這樣不期而遇了,那刺耳的笑聲也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發出笑聲的是走在中間的那個人,四十多歲的年紀,一身名牌的衣飾,虎背熊腰,梳著一個大背頭,滿臉橫肉,一看就讓人心生憎惡。估計這位就是歷總,他的左右兩邊各站著一個道士打扮的人。右手邊的那人上了點年紀,約有六十多歲,滿頭白髮,長須也是盡白,他的右手上捧著一個稀奇古怪的東西,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測量風水的羅盤。左手邊一人雖然也是道士打扮,但年紀就小了許多,看樣子,不比我大多少,表情是一臉的謙恭。

歷總遲疑了一會兒,見我們這一群人很年輕,又有女孩,想必是來秀西嶺旅遊的,便不再理會,徑直從我們身邊走了過去,連眼睛都沒有斜一下。走過去之後,只聽他的聲音從我們的腦後傳來:「這片地,我拿下來的價格還算便宜。綠水公司的馬胖子嚇唬我,說這裡不太平,我看他是想自己吃這塊肉。當我傻呢。」說罷,又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這下我們明白了,原來這人居然是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老總,想要在這裡做項目。值得一提的是,當年旅遊產業還不算很發達,卻已漸成規模,很多得到利好消息的有錢人紛紛投資度假村,或是承包風景區項目。這些人在後來都賺到了大錢。

秦海壓低嗓門說:「這個人應該是貴陽的歷豪,雲南首屈一指的有錢人,我在公安局時就聽說過他,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這老小子不是好東西,據說當年是靠販毒賺到的昧心錢,最後生意做大了,我看他遲早要遭報應。」

我卻道:「他已經快受到報應了,買下這片地,還能得好嗎?」

我的這句話剛說完,老豆腐便提出了反對意見:「那也不一定。剛才那兩個道士肯定是風水先生,他們既然說好,肯定是有道理的。」

賈小兵則斬釘截鐵地反駁:「這裡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要不然,冰哥他家裡也不會差點兒就死絕戶了。」說出這句話,他根本沒感覺,繼續走著自己的路,而老豆腐卻向我投來了充滿同情的目光,林麗則是捂著嘴低聲笑著。為此,我很鬱悶,直到出了村子,被眼前景象驚住之後,這才把賈小兵的話拋到腦後。

秀西嶺下,當年部隊離開時設置的警戒區已經不見了,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那段封堵洞口的水泥石橋也不知所蹤,而那株詭異的梧桐樹卻依舊立於原地,位置絲毫不差。這一切,頓時讓我產生了某種錯覺,難道發生怪事的那天之後的所有事情都只是我的幻覺嗎?太不可思議了。我左右觀察了很久,也沒有發現任何奇特的跡象,於是徹底糊塗了。

秀西嶺還是那樣的風景如畫,不遠處的無量山綿延起伏,朝東方延伸而去。雖然正值盛夏,綠樹成蔭的秀西嶺卻是霧氣騰騰,寒氣凜凜。望著這片風景秀麗的地方,秦海他們也是大眼瞪小眼,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詭異的去處,儼然就是個風景區啊。

秦海拉著我走到一邊,小聲問道:「兄弟,不是我懷疑你,不過看眼前這些景象,和你描述的差距很大啊。咱們來,可不是為了避暑的。」

我皺著眉頭說:「誰說不是呢?但我可以百分之百的保證,當初這裡確實有鐵絲網圍著,而且那棵梧桐樹也被拔出了,上面還壓了一段水泥橋墩呢。」

話音剛落,就聽賈小兵大聲喊道:「快來這裡。看,有東西。」

我們趕緊走到他身邊,只見賈小兵的腳下有一截微微露出泥土的鐵管,已經生了銹。這就是當年拉鐵絲網的鐵管,很快,我們又發現了不少類似這樣的鐵管,從截面看,似乎是被鋸斷的。我放下心來:「看見沒?這就是當年那圈鐵絲網留下的痕迹,肯定是被後來的人給拆除了。還有那個水泥橋墩,估計也被拆了。至於那棵梧桐樹,想必也是人為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咱們可就有大麻煩了。且不說別的東西,就是做這件事情的人,就夠咱們喝一壺的。」秦海憂心忡忡地說。

我無意中看見林麗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了老豆腐的手,似乎有些怕了。接著,就聽見老豆腐大聲咋呼道:「管他們是誰,咱們做咱們的事情,看誰敢攔在我前面。」

「咱們都還好辦,你可得照顧好林姐。」賈小兵忽然說了一句十分體貼的話,這點倒讓我們幾個有點刮目相看,還沒等我們誇他,他又來了一句,「萬一林姐出了事情,咱們沒法給她家人交代,到時候,責任可全都算你的。」

「算我的,全他媽算我的。」老豆腐氣得臉都變成了豬肝色。此時此刻,我此時開始核計,是不是應該把他手上的槍要過來保管,否則,遲早他要轟了賈小兵。

正說話間,忽然,我似乎又看到那棵粗壯的梧桐樹的縫隙處露出了土黃色的大眼珠子。這東西曾經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驚慌懼怕之下,我吼了一聲,急著倒退了數步,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其他幾個人也都立刻警覺起來,秦海掏出了匕首,急忙蹲在我身邊問:「怎麼了?」

我指著那棵梧桐樹,哆哆嗦嗦地說道:「那……那又出現眼珠子了。」

林麗聞聽,驚呼一聲,趕緊躲在了老豆腐身後。這下,氣氛驟然緊張,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觀察了很久,卻什麼也沒發生。於是老豆腐說道:「冰哥,你不會花眼了吧。那棵樹的樹身上根本就沒有裂縫,是一棵實心樹,怎麼可能有眼珠子呢?」

經他這麼一說,我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再仔細看去,才發現這棵梧桐樹確實和以前出事時的那棵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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