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為愛付出的犧牲

時間突然變慢,一切幾乎凝止。莉莉絲的手在我面前幾寸的距離外停了下來,聲音也變成一陣拉長的低吼,最後完全沉默。

收藏家駕駛著一台奇怪的機器憑空出現在我們面前,相信就是因為這台機器的力量導致時間暫停。收藏家是一名騙徒、一名盜賊、一個惡名昭彰的匪類,喜好收藏任何具有收藏價值的物品,只要不是被釘死在地上或是有兇猛野獸把守的東西他都一定要弄到手。我們認識很久了,不過從來沒有成為朋友過。事實上,我認為收藏家應該已經沒有任何朋友了,因為朋友只會阻撓他收藏的嗜好而已。

他是個腦滿腸肥的中年人,此刻身穿一件藍白相間的運動上衣,領子上別有一個刻有六號字樣的人型徽章。他坐在奇怪的機器之中,盤旋在十分接近我頭頂的上空。那台機器看起來像是一具由石英和水晶組成的複雜攀緣架,在夜空中綻放出亮麗的色彩。整台機器骨架不會超過十尺寬,但是卻給人一種無盡向外延伸的感覺,似乎不只是存在於三度空間之中。它排出的廢氣為空氣中帶來一股十分濃厚的臭氧氣味。

收藏家從機器中伸手出來,一把抓起我的外套衣領,將我拉入機器之中。一進入機器的範圍內,我立刻恢複了行動能力。我抓起手邊的水晶柱,藉以穩定身形,卻發現柱子扭動不定,似乎並非完全存在於我們的世界裡。我實在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從一缸油鍋里跳進了一把爐火之中,因為大家都知道收藏家向來獨來獨往,從來不跟任何人站在同一陣線。在我們的腳下,莉莉絲緩緩轉過腦袋,往我們的方向看來。

「狗屎!」收藏家道。「力場開始崩潰了。抓緊,泰勒,我們走!」

他雙手緊握一根造型有如一朵水晶花的控制桿,整台機器立刻滑入空間的縫隙中,時間之塔廣場轉眼之間消失無蹤。我們不斷旋轉,眼前出現了許多異界空間。我試著閉上雙眼,但是卻絲毫沒有好過一點。周遭的變化透過基本的精神層面傳入我的感知,而我的內臟強烈排斥這種感覺。我無助地抓緊手邊的水晶柱,但是水晶柱卻似乎蓄意想要脫離我的掌握一般。我耳中依然聽見莉莉絲的聲音,大聲叫著「不……」那聲音彷彿永遠都不會消失。水晶機器在她的怒意之下扭曲變形,許多堅硬的水晶紛紛開始碎裂。收藏家一邊駕駛一邊謾罵,接著在一陣劇烈撞擊之下,我整個人飛出機器,跌落在陌生人酒館的地板上。

我在地上坐了好一陣子,享受著不會亂晃的堅硬地板,然後十分痛苦地站起來,似乎這一輩子都不曾感到如此疲憊。我轉頭看向收藏家,發現他正圍著水晶機器來回走動,口中不斷發出難聽的髒話。他氣得胡言亂語,狠狠對著散落一地的零件踢了好幾腳。

「爛東西!我絕不會再弄一台了!上次去的時候還說幫我安裝什麼額外安全裝置……這趟旅程最好值得,亨利!」

渥克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思考策略的部分就交給我來處理,馬克。我最擅長這種事了。你一直沒說這東西到底是什麼玩意?」

「這個嘛,一開始它是專為三十世紀的小孩設計的四度空間攀緣架。我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據為己有,然後又把它改造成具有跨空間旅行功能的工具。基本上它不如我其它的時間機器精進,但是它詭異的特性卻正好用來出其不意地偷襲莉莉絲。現在看看它!我最好是能夠獲得余錢補償,亨利。」

「我會提供你正確的申請表格。」渥克道。「現在的情況如何,泰勒?」

「糟透了。」我說著癱倒在最近的椅子上。「你為什麼派這個傢伙來救我?」

「因為你顯然沒有能力自救,不知感恩的渾蛋!」收藏家叫道。「當梅林感應到你從影子瀑布回來之後,我們就一直透過他的法術觀看你和莉莉絲對話。一發現情形不對,亨利馬上請我去救你。如果你在懷疑為什麼像我這麼有自知之明的人會願意加入這個無望的反抗活動,我只能說我是遭人情感勒索了。」

「我只是指出了一個事實,讓他了解一旦莉莉絲控制了夜城,世界上就不會再有任何值得收藏的東西留下了。」渥克道。

「可惡的野蠻人!」收藏家道。「我花費一生的心力收藏了世界上最偉大的寶藏,可不是為了要毀在那個蠻橫的白婊子手中。女人永遠不能了解收藏品的真正價值……」

「我知道只要我找你幫忙,你一定會來的。」渥克道。「老朋友是幹什麼的!」

收藏家冷冷地看著他。「別想太多,亨利。你明明知道我們已經有二十年不是朋友了。自從聖保羅大教堂的意外事件之後,你就一直想要將我逮捕歸案。可惡,打從查爾斯的葬禮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你了。」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又轉回渥克臉上,語氣微微轉緩。「你老了,亨利。穩重多了。」

「你卻變肥了。」

我不想打擾這兩個老朋友的重逢,於是強迫自己離開座位,跌跌撞撞地來到吧台之前。莉莉絲當真搞得我心力交瘁。艾力克斯站在吧台後方的老位置,手裡拿著一杯苦艾白蘭地迎接我的歸來。他在酒杯上多插了一把小雨傘,只因為他知道我有多討厭這種裝飾。他可不想讓我以為他心軟了。我丟開小雨傘,喝了一大口酒,然後感激地對他點了點頭。他也朝我點頭回應。我們都不是喜歡在公共場合情感流露的人。

「和我一起去的人有沒有回來的?」我終於開口問道。

「只有我。」蘇西·休特道。

我轉過身去,立刻看見了她。蘇西·休特身上的黑皮衣幾乎已經爛不成衣,到處染滿乾枯的血跡,彈帶上沒有任何子彈,皮帶上的手榴彈也統統用光,就連霰彈槍也不在背後的槍套里。她半坐半癱在我隔壁的高腳椅上,面前擺了一瓶琴酒。我實在過於疲憊,只能回以微微一笑,讓她知道我有多高興看到她還活著。她點頭回應。

「你該看看她剛剛回來的時候狀況有多糟。」艾力克斯道。「我一共施展了二道最好的醫療法術才治好她的傷勢。那些都算在你的帳上,泰勒。不過從當前的情勢看來,你最好現在就趁著還有機會的時候把帳付清。」

「我的霰彈槍壞了。」蘇西完全忽略艾力克斯的存在,說道。「彈藥用盡之後,我只能把槍當棍子用。我最好的一把匕首也留在某個渾蛋的眼睛裡了。所有武器都沒了,我覺得自己好像沒穿衣服一樣。」

「你怎麼能夠在那麼多暴民的圍攻之下逃回這裡?」我問。

「一堆鈍器加上無人能敵的壞脾氣。」蘇西道。

「有看到其它人嗎?」

「沒有。」蘇西說著看向桌上的酒瓶,但卻沒有伸手去拿。「不過死亡男孩本來就已經死了,剃……艾迪又是神。所以我想他們最後總是會找到路回來的。」

「但是湯米·亞布黎安回不來。」我說。

「沒錯。他弟弟賴瑞一聽說出了什麼事,馬上就跑出去找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朱利安·阿德文特也出去了。」艾力克斯道。「基本上是去集結渥克的人馬,以便對莉莉絲的大軍展開最後的攻擊。」

「不行!」我立刻離開吧台,衝到渥克面前。他故意忽略我的存在,繼續跟收藏家談話。我一把抓起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轉過來面對我。我也分辨不出誰的反應比較驚訝,因為已經很久沒有人膽敢這樣對待渥克了。「你不能組織軍隊跟莉莉絲的大軍正面衝突。」我以最堅決的語氣說道。「這樣的話,夜城就會在雙方爭奪的過程中遭到毀滅,最後終將沒有贏家。我見過那個未來。」

「你確定?」渥克問。

「喔,確定。我跟未來的人們談過,大戰的倖存者,世界上最後的人類。他們都是你認識的人,但是相信我,渥克,你不會想知道他們是誰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正面衝突贏不了這場戰爭。」

「那你有什麼建議?」渥克問。即使我剝奪了他最後的希望,他的聲音依然跟往常一樣冷靜。「除了正面衝突,我們還能做什麼?」

「你必須採取行動。」梅林的聲音十分刺耳。「而且必須要快。我的防禦魔法不斷遭受攻擊,只怕再也維持不了多久。」

我尋著說話的聲音看去,卻花了點時間才找到這個古老的巫師。他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桌旁,形容十分憔悴,即使對一具死了一千五百年的屍體來說,他看起來依然老邁而又疲憊。他臉上的肌肉死灰松垮,眼眶中的火焰幾乎接近熄滅。

「與莉莉絲的力量相抗衡,將她隔離在外,幾乎掏空了我所有的一切。」梅林頭也不抬地說道。「我快被吸幹了,泰勒。我需要我的心臟。現在還有時間。找出我的心臟,將它帶來這裡,放入我的胸口,我就能夠恢複強大的實力,重新賦予自己生命,找回往日的光榮,開門出去正大光明地面對莉莉絲。」

「我不這麼認為。」我道。「你是撒旦之子,生來就是毀滅基督教的王。我不能冒險讓你這種人回歸夜城。」

「沒錯,用家族背景來評判我!你應該很清楚我們這種人並非永遠都是父母的孩子。你要我求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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