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雨停了,涼爽的微風和刺目的陽光同時湧進了卧室。
聶陽翻了個身,赤裸的身體似乎撞到了什麼更為柔軟的東西瞎皮膚接觸的剎那,聶陽如條件反射一樣就坐了起來。
昨天……昨天……聶陽煩躁地摸著頭髮,抓著薄被慢慢坐了起來,把頭轉向了身旁。
眼睛裡的第一個畫面,就是一雙死沉沉的大眼睛盯著自己,視錢再打開一點,映入眼帘的是一張蒼白陰冷、但沒有任何實質性表情的臉。這是一張漂亮而並不陌生的臉,其熟悉程度讓聶陽從腦海里迅速對上了號。
目光又漸漸下移,眼前的林熙敏蜷在床頭,整齊的床單硬是被她的移位裹在了身上,遮住了大部分身體,但那雙潔白修長的腿和細嫩的手臂依然暴露在外,聶陽腦子頓時清醒,昨夜那一場充滿了發泄與憤怒的激情終於讓他的思維又進入了新一輪激烈運轉。
「……」
「……」
林熙敏就這樣死氣沉沉地看著自己,聶陽忽然覺得一切話都不用繼續說了,動了下嘴,帶著麻木的表情開始彎腰去抓床下的衣物。目光變化了角度,那扯得亂七八糟的床單上一些微妙的顏色進入了視錢。
「……」聶陽一楞,慢慢回過了頭,臉突然開始抽動,一雙眼睛慢慢睜大,似乎在求證著什麼。
林熙敏偏過了頭,兩腿又收了些,抓奮鬥目標床單的手捏成了拳頭。
聶陽轉過了頭,默默把衣服都穿戴起來,那身沾著少許昨夜酗酒殘留酒氣的襯衫西褲再次包裹了身體。聶陽抓著領帶站在了床邊,慢慢朝林熙敏伸出了手,「小敏……」聶陽雖然站著,但腦子裡已經亂成了一團,一夜發泄後的身心不但沒有得到應有的舒緩,反而更加覺得生澀僵硬。
「你答應過我的。」
林熙敏抬起了頭,躲開了聶陽伸來的手,嘴裡蠕動出一句嘶啞的聲音。這聲音失去了往日的爽朗,也不像情濃時的溫軟,空洞而冰涼、甚至還可以用撕裂來形容的聲帶顫動如同一把生了銹的劍直接刺在了聶陽的心上。
「小敏……」
「你答應過我的。」林熙敏還是這一句,然後微微把身體坐起,把頭架在了蜷起的膝蓋上。
聶陽看了下四周,發現林熙敏原來的睡裙早已不成樣子了,只好轉身朝衣櫃走去,準備從那裡面取了林熙敏的其他衣物。
剛把手摸上了衣櫃門把,身後的床的方向就傳來了一些微弱的聲音,聶陽手顫了下,緩緩地轉過了身。
眼前的林熙敏用床單的一角裹著身體,正搖搖晃晃地從床邊站起,並慢慢朝自己走來,每走一步都是那艱難,拉扯下,剩下的床單如同一幅長長的紗裙拖在了林熙敏的身後。
「不用你費心了聶陽。」走到了聶陽身邊,林熙敏突然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伸手按住了衣櫃,如此近的距離,林熙敏那被咬破的嘴唇清晰可見。
「我……聽我解釋好不好……」聶陽見林熙敏身體虛弱的幾乎要站不穩,可見昨夜那場瘋狂對對方的身體傷害極大,情急和愧疚之下趕緊又伸手準備去扶對方。
一把小刀出現在了林熙敏的手工勞動,那漆黑的刀把和銀亮的刀刃讓聶陽全身顫了一下,雖然他不知道林熙敏什麼時候拿到的刀,但他清楚認得這是自己母親的遺物,也是自己父親去世前不久送給林熙敏的禮物。
聶陽閉上了眼睛身體稍稍轉了下,離開了衣櫃,把身體正面留給了林熙敏,一聲布料被刀刃割破的磨擦聲傳來,聶陽並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任何痛楚,睜開眼,只見林熙敏已經割掉了身後的那截床單。
幾張昨夜被撕爛的照片又出現在林熙敏的手上,手指輕輕一松,那記錄著某段「不可饒恕的罪過」的紙張飄落,在空中翻滾著一黑一白的漂亮弧線,一片片落在了聶陽的腳下。
「聶少,借你家房間換下衣服,請出去吧。」林熙敏靠在了衣柜上,無血色的臉上帶著冰涼的笑容。
「小敏,我知道我……」聶陽現地忍受不了林熙敏現在這樣奇特的表現,一種越來越恐慌的情緒開始佔據了身體每個縫隙。
「這沒什麼……玩玩而已,反正大家都不是第一次了……」林熙敏嘶啞的聲音和慘慘的笑容結合出一副讓人生冷的表情,那隻帶著少許微青的手臂慢慢摸上了衣櫃門把。
「你不用這樣說……其實我知道……」聶陽的臉更加蒼白。
「你知道什麼?其實你只是太粗暴了些,所以才會讓我不舒服,記得下次玩女人的時候不要搞得對方那麼難堪。」林熙敏取出了衣服,又艱難地扶著一個個傢具走向床,每邁一步,漂亮的臉都要抽動一下,但那古怪的笑容卻絲毫沒減。
林熙敏那刺耳的諷刺讓聶陽腦袋都快裂了,這一瞬間,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空了。
「原諒我好嗎?」聶陽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床邊的林熙敏已經在穿鞋了,那身熟悉的牛仔裙所包裹的少女身體曲線依然是那麼苗條美麗。
林熙敏坐直了身體,慢慢整理著頭髮,不知道什麼時候眼淚又在蒼白的臉上流淌了,但那表情卻出奇的麻木冷漠。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好不好!」聶陽衝到了床邊伸手搭上了林熙敏的肩膀,「小敏,再給我一次機會!」
一道白光一閃,林熙敏手上的小刀深深地刺進了床面,林熙敏死咬著牙,兩道凌厲的目光打在了聶陽的臉上。
「小敏!」
聶陽看到了某些不妙的變化,大叫聲中就去抓林熙敏的手,但是晚了,一絲飛濺的鮮血打在了他的臉上,讓他不得不在這個時候閉上了眼睛。
小刀被林熙敏反手插在了自己的肩上,那虛弱的身體因為遭受了突然的自我攻擊而劇烈地顫抖著,但林熙敏卻沒有喊出一聲,而是跟著又拔出了小刀,鮮血順著傷口和刀刃淋淋而下,看得人頭皮發麻。
看著那鮮紅血液,聶陽腦海里出現了兩人認識的日日夜夜。
元宵節,一塊從黑夜裡飛來的磚頭被青年節用身體擋住了……
科技大學旁的娛樂街上,青年倒在地上,一群小流氓在狂笑,少女擺脫了糾纏,以狠辣的手法連刺了一名小流氓幾刀。
擁擠的小巷裡,一群小流氓攔路挑釁,少女揮舞著木棍把幾個小流氓打得人仰馬翻,結果為掩護某個青年被一塊磚頭砸中了肩膀,鮮血如注……
某醫院的停車場上,少女將厚厚的一封病例遞了過來,而那天正是某青年的生日……
漆黑的小巷中,醉酒的青年以糊塗的勇氣吻上了少女……
美麗的河水公園裡,天上的朵朵煙花綻放,青年和少女高興地手拉著手在指指點點……昏暗的卧室里,青年和少女熱烈而粗糙地擁抱在一起,結果少女的母親隨後而至……
「不要這樣!」聶陽突然清醒了,伸手抓了林熙敏的手。
「我要回家。」林熙敏手一松,小刀掉在了地上,眼淚一串串滴在了地板上。
「小敏,再給我一次機會!」聶陽急得臉都漲紅了。
「放開!滾你媽的!」林熙敏的表情變得異常肅殺,一聲大喊後,狠狠一記耳光就打在了聶陽臉上,也在這一刻,聶陽鬆開了手。
林熙敏按著肩上的傷口,邁著艱難的腳步慢慢朝門走去。
轉頭看見了房間牆上掛著的母親秦柳意的相片,聶陽慢慢走了過去,雙腿一切曲,就跪在了相片前……
下午一點,林熙敏家。
「媽……」
「敏敏,怎麼了?感冒了?聲音怎麼變成了這樣了?」「媽……什麼時候回來……」
「哦……下個月初吧,趕上你開學。」
「媽……我要出國……」
「你怎麼了……」
「沒什麼,媽你再繼續睡會兒吧。」
林熙敏扣上了電話,眼淚已經打濕了沙發的扶手,看著陽台方向,那夏日的陽光居然刺得眼睛發疼,衝進了浴室,冰涼的自來水沖刷著身體,將肩上新傷的疼痛化作了麻木,浴室里傳來了雜亂的聲音,一瓶瓶浴潔用品被砸到了寬敞浴室的每個角落,牆上的鏡子也四分五裂了,映出少女那張破碎而慘白的臉。
……
「周哥,老大……小敏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要搬去她奶奶家住,你快來看看吧。」李小兵偷偷躲在陽台上,一邊看著客廳里坐在沙發上發獃的林熙敏,一邊捂著電話。
「現在?聶陽呢,她不是在聶家嗎?」周凱的聲音有點吃驚。
「我不知道。剛才她給我打電話,要我幫她收拾東西……周哥,我打了楊聶的電話,但是沒人接,我擔心……」見林熙敏扭頭在看自己,李小兵趕緊轉過身。
「這個……好吧,你先看好她,我馬上來!」周凱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
李小兵走回了客廳,一抬頭,發現林熙敏居然在流淚,但臉上卻沒有任何悲傷的表情,李小兵心裡一緊,什麼話也沒敢說,只能傻傻地站在沙發旁邊守著。
「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