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冰與火的天使 第九章 幸福的四月小傻瓜

四月一日,星期六,晴。

在國民開放以前,從沒有這樣一個節日會讓人們既歡喜又心驚肉跳。愚人節,當從西方國家傳入國內的時候,其內容和方式迅速被國人們欣然接受,讓幾千來講究儒雅、誠實、禮讓的國民風範在這一日里大變花樣。

愚人節的由來據說最早起源於法國。法國於15六四年首先採用新改革的公曆紀年法,即格里高利曆(陽曆)。公曆以一月一日為一年之始,但社會上總有些因循守舊的人抵制這種曆法改革,依然按照舊曆固執地在四月一日這一天相互送禮以慶祝新年。

對此,接受曆法改革的人們對這些頑固分子的做法大加嘲弄。聰明的人們會在四月一日這天給守舊者送假禮品或者邀請他們參加所謂的新年宴會,並用各種惡作劇來諷刺對方。玩笑得逞後就把那些上當受騙的保守分子稱為「四月傻瓜」。此後,這一特殊的日子慢慢成為了法國民間流行的風俗,人們會在四月一日這天互相愚弄。十八世紀初,愚人節的習俗傳到英國,然後又被英國的早期移民們帶到了美洲大陸。

假話或者非惡意的捉弄成為了四月一日里人們的生活調劑主題,習慣了現代緊張生活的人們在開心的迎接這天到來的時候,也不得不提高著警惕,因為很有可能自己就會成為家人、朋友、同事或者同學的戲弄對象。

「無論是看到什麼,或是聽到什麼,請一定小心!」——這句話成為了愚人節里前衛年輕人都銘記在心的「真理」。而並不是很樂意享受這個特殊日子的人們,可能會在愕然之後哭笑不已,或者難堪暗怒。

假戲真做也好,真戲假做也罷,至少人們在這個充滿了「欺騙」的日子裡會感受到與眾不同的祝福和快樂。

……

C市J區XXx街區的某條小巷中,停著一輛越野車,車牌顯示是輛警車。車裡的一位身穿警服的年輕男子還在打盹。

估計實在是忍受不了通宵守望的疲倦,周凱頭一低,身體又失去了平衡,撞到了方向盤上,結果額頭撞青了一大塊。

都天亮了……周凱摸著腦袋揉了下眼睛,朝前張望著。視線里只有幾個老清潔工在緩慢清掃著小巷。

星期六,這麼早的時段沒有多少人在這片蕭條的街區走動。晴朗的天氣在清晨就放射出了活力,明亮的光線下,小巷一往到頭,載著豆漿油條的小車擠兌在巷口,展示著下崗工人家庭的不屈的生活態度。

似乎想起了什麼,周凱拿過手機,這才發現有多達十幾個電話沒接,除了少數是楊聶打的話,其他的全是歐陽葶的號碼。

「你跑哪裡去了,周末都不回家,又把你爸爸媽媽丟一邊,不是說好了今天陪他們去動物園玩嗎?」電話里的歐陽葶一肚子的不滿,「你爸爸媽媽生氣了,晚上就要坐火車回老家,讓我去給他們買票!」

「啊!」周凱一抬手看錶,這才意識到今天是星期六,「這……你先勸勸啊,我現在有點事走不開,今天還要去還車,明天我一定陪他們!」

「又是明天!?我不管了!」歐陽葶掛斷了電話。

搞什麼嘛,你去陪……不也一樣嗎?周凱垂頭喪氣地丟開手機,打算離車去買點早點。

手剛摸上車門,周凱就發現小巷一頭走來一位身穿寬鬆男式牛仔服的瘦瘦男生,頭上還戴著一頂很大的帽子,身後拖著一個大包,看起來很是疲憊。

哦?她還真打算見自己的爺爺奶奶……周凱笑了,手離開了車門把,身體坐正,饒有興緻地注視著那位男生垂頭朝警車筆直走來。

……

林熙敏在大街上睡了一夜,應該是迷糊了一夜,天還沒亮,就已經在這附近溜達了好幾圈。終於下定了決心,不管如何,都要以林熙明的身份去見見自己的爺爺奶奶,至於到底會怎麼樣,她心裡也摸不準。

順著小巷的牆邊艱難地磨蹭著,早就沒力氣去提那個裝滿衣服的大包,只是拖拉在身後。豆漿油條的香味在小巷裡瀰漫,但林熙敏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她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很憔悴的樣子了。

似乎身體和以前相比因為缺乏鍛煉更差了,露宿大街一夜的直接後果,就是全身酸麻,已經基本復原的手術部位居然又出現了几絲不舒適。繼續低頭走了幾步,但這離家的最後一截路程卻讓林熙敏再也承受不了那身心的疲倦感,身體一斜,就靠在了牆邊。

想去摘下帽子緩解一下頭皮被禁錮的僵麻感覺,手摸上了帽檐,剛一使勁,就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罩住了全身。

慢慢抬起頭,視線里是一套警服,林熙敏大驚,身體不自覺地就順著牆邊朝後縮。

「你還行啊,違反學校的紀律,在外面玩了一夜。」周凱走上幾步,一把抓下了林熙敏的帽子,用力之下,帶出了林熙敏那頭柔順的長髮,如盛開的黑亮花朵一下散開。

「你!你……」林熙敏一邊理著頭髮,一邊咬著嘴唇搶過了自己的帽子,一邊趕緊背過身避讓一位路過的、曾經很熟悉的街坊,迅速重新扣上帽子,臉慢慢變紅,「你來這裡幹什麼,又要調查我,還是抓我?」

「你看你穿什麼樣子,跟個賊似的。」周凱抓起了林熙敏丟在身後的大包,然後朝不遠的小攤走去,很快就帶回來了一杯豆漿。

摸著熱騰騰的豆漿,林熙敏又是鼻子一酸,「我穿得像賊又怎麼了,我本來就是小混混……你少諷刺我!」

「跑出來幹什麼?你不知道你這樣一走,學校和同學都在找你,估計那個楊聶現在還在滿C市找你!你還真想得出來,你以為就這樣可以解脫了?還想回來拉支隊伍打天下?」周凱冷笑著再次抓過林熙敏的帽子,「女生就該是個女生的樣,你看看你,穿得人摸鬼樣的!你到底是來看你爺爺奶奶的,還是來嚇他們的?」

「你管我!」林熙敏一聽到這個敏感的家人稱呼就哭了,裝豆漿的塑料杯被狠狠地砸在牆上,炸開了一片淡白色的水痕,「你管我……你還想怎麼樣,要抓就抓!我不是回家,他們不喜歡我,我為什麼要回去!?」林熙敏抹了幾下眼淚,就去搶自己的包,然後又回頭朝小巷外走去,也忘記自己的帽子還在周凱手上,結果一頭漂亮的頭髮披在肩上。

人影一閃,周凱又擋在了林熙敏身邊。

「你要幹什麼!?」林熙敏大怒,就摸出了大清早在外面買來的小匕首。

「都走到這兒了,你又後悔了?難道你不想讓自己的親人知道你的死活,我來過幾次,奶奶一說起你就哭,你爺爺的身體也不好,他們老人家能堅持多少日子?你這個當孫子……當孫女的還談什麼孝心!?」

這個傻妞,明明想家想得發瘋,還這麼固執!她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麼時候!?如果不讓她過這一關,她永遠都走不出陰影……周凱知道林熙敏是個很孝順的人,也很想回家,但因為當前的身份和心結問題一直很矛盾,這從她剛才進小巷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你管我……」

林熙敏只是哭,根本就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附近路過的居民都好奇地看著這個穿著古怪的哭泣少女和一臉笑容的年輕警察。

又接過對方的包,周凱半推半拉地帶著少女一直朝小巷深處走去。

……

還是那熟悉的脫了漆的木門,門縫很大,幾乎可以看見裡面那小小的院子和更深的正屋房門。陳舊班駁的門面上還殘留著幾個月前的新年的門貼,只是不知道被哪家的調皮蛋扯得只剩下破爛的殘片,但門旁的牆上那副新年對聯卻還保存得相對完好,只是在這個季節看起來不倫不類。

林熙敏跟著周凱磨蹭到了門前,抬頭看看,突然身體朝後就躲,眼裡露出了惶恐的目光。

周凱早知道林熙敏會這樣反應,一把拉住了對方的手,「進去吧,你奶奶應該起床了。」

「我不要……我不是回家的!」林熙敏死勁甩著手,想要掙脫對方,但她的力氣在經過一夜自我消磨後根本不是周凱的對手。

「好吧,你不去的話,我就去通知你爺爺奶奶,就說林熙明已經死了,叫他們不要想了,就當沒這個人。」周凱放開了林熙敏,走到了門前,就打算去敲門。

「不要!」林熙敏一下就慌了,衝到門邊拉住了周凱,「我爺爺奶奶身體不好……」

「那就自己去敲門,你有膽量讓楊聶知道這些,還沒勇氣讓自己的爺爺奶奶接受你?」周凱呼了口氣,身體讓開了點,「放心吧,我會給他們解釋的,回屋把你這身假小子行頭換了……」

林熙敏見對方如此「橫行霸道」,也沒有辦法,只好哆嗦著手摸上了木門。

……

林奶奶剛從外面買菜回家不久,按照習慣,已經在做著清潔。濕潤的抹布拂過那些十幾年來擦得幾乎快褪漆的家什,精心整理著那些本就整齊得不能在整齊的東西。

裡屋傳來了老伴兒的咳嗽聲,林奶奶趕緊放下了手上的活。

「老頭子,今天星期六,要不我帶你去醫院吧,街道辦劉主任說了,現在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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