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馮·泰波爾已在對著聽筒講話,一隻手拿著凱瑟勒的紙條。電話的另一頭是日內瓦州首席議員。

「我告訴你,那地址是假的!那是一所沒人住的舊房子,根本不通電話。我得承認,諜報小組很成功地打入了你們的電話機構。好了,給我找到正確的地址。」

金髮男人留神聽了一會兒,接著怒吼起來:「你這個笨蛋,我沒法撥那個號碼。服務員發過誓,除了赫克洛夫特,那號碼她誰也不告訴。不管我怎麼說,她都會警覺起來。行了,給我找到那個地址。哪怕動用聯邦會議主席來辦這件事也無妨。希望你在一小時之內給我回電話。」

他放下聽筒,又看起凱瑟勒的紙條來。

埃瑞克去迎接赫克洛夫特了。現在他們肯定已經到達精益旅店,用弗萊斯卡的名字登記住下了。他滿可以撥個電話問一下,但一打電話就會把事情複雜化。得把這個美國人逼得發瘋才行。他那位從倫敦來的朋友被殺了,他的母親又找不到,很可能他也聽到了賀爾汀死在納沙泰爾的消息。赫克洛夫特就會垮掉的,他也許要提出會面了。

約安現在還不想和他會面。現在剛過凌晨三點,那位母親還沒有找到。他必須找到她,幹掉她。

距離在銀行舉行會議還有六個小時。在任何時候——在人群中,在被阻塞的出租汽車裡,在樓梯上或者某個角落——她都可能遇到她的兒子,喊叫著發出警告:這是背叛!停止!放棄日內瓦行動!

這樣的事不能發生!決不能讓她開口說話,她兒子安排的事一定要進行到底。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她得在今夜死掉。一切風險都隨著她的死一筆勻銷了。然後,另一個人的死亡也會迅速地、悄悄地接踵而至。海因列希·克羅森的兒子那時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

但是,首先得幹掉他的母親。而且就在拂曉以前。令人氣惱的是她就在那兒,就在一部電話機旁,而這部電話的地址就藏在當局的某一本檔案裡面!

金髮男人坐下來,從縫在衣服里的刀鞘里抽出一把兩刃尖刀。他要把刀洗一洗,紅鬍子駕駛員的血把它染得一塌糊塗。

諾勒打開行李架上的小提箱,看了看裡面亂糟糟的衣服。接著,他的眼睛瀏覽了一下四面棉紙貼面的雪白牆壁,法國式的房門和天花板上過分裝飾的小吊燈。旅館的房間起初看上去全都一個樣兒。他想起了柏林的旅館,那種因其髒亂而與眾不同的房間倒讓他有幾分喜歡。在這種境況下他還能想起這些,真讓人有點吃驚。他在這個讓人不得安寧的新領城裡安定了下來,而他的才能卻絲毫沒受到影響。他無法肯定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反正這是事實。

埃瑞克在打電話,想找到協和旅館裡的馮·泰波爾。

約安究竟在哪兒?現在是凌晨三點三十分。

凱瑟勒放下聽筒,轉身對諾勒說:「他留下個口信,說我們不必著急。他在首席議員那裡。他們在想盡一切辦法尋找你媽媽。」

「那麼,沒有她的電話嗎?」

「沒有。」

「莫名其妙。那個服務員還在嗎?」

「在。你給了相當於她兩周工資的錢呢。起碼她要守候通宵的。」凱瑟勒的表情變得憂鬱了。「你明白,很可能她只是耽擱住了。比如失去聯繫,大霧封鎖機場,過邊界出點麻煩等等。」

「什麼都可能,可還是讓人莫名其妙。她一定會通知我的。」

「也許她現在被扣住了。」

「這我也想過,這樣最好了。她是在執假護照旅行。但願她被捕,在地下室里關上幾天。也沒有賀爾汀的電話嗎?」

「根本沒有。」德國人回答說,突然他的目光盯住了諾勒。

赫克洛夫特伸了個懶腰,手裡拿著刮臉刀具。「這樣一無所知地乾等著簡直使我要發瘋。」他指了指洗澡間的門,「我去洗個澡。」

「好主意。然後再休息一下好不好?你肯定累壞了。我們還有不到五個小時的時間。而且我相信約安這傢伙很能幹。」

「我也沒有別的指望了。」諾勒說。

他脫下襯衣,把熱水籠頭開到最大,熱水產生了蒸汽。蒸汽不斷上升,籠罩了鏡子,下水孔也模糊不清了。他靠在洗臉池的邊沿,把臉伸進潮濕的熱氣里,一直呆到前額流下汗水才縮回來。這一招是他幾年前從桑姆·布諾凡托拉那裡學來的。這當然代替不了蒸汽浴,不過也湊合。

桑姆?桑姆!天哪!他怎麼沒有想到他呢?如果他母親改變計畫,或者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是完全有可能給桑姆打個電話的。尤其在協和旅館沒有叫諾勒·赫克洛夫特的房客時,她更有可能這樣做。

他看了看錶,現在是日內瓦時間三點三十五分,加勒比時間十點三十五分。如果桑姆有什麼事要告訴他,他會在電話機旁等候的。

諾勒關上水龍頭。他能聽到卧室里凱瑟勒的說話聲。可是屋裡沒有別人呀。他在和誰說話?為什麼把聲音壓得這麼低?

他轉身走到門前,把門打開不到一英寸。凱瑟勒在屋子的另一端,背朝著浴室的門,正對著聽筒講話。諾勒聽清了他的話,一步跨了出來。

「我告訴你,我們要了解的情況弄清楚了。她執假護照旅行。查一查入境登記——」

「埃瑞克!」

雅可夫蓋上急救藥箱,站起身來,在桌邊看了看他包紮的傷口。賀爾汀的傷口發炎了,不過還沒有感染。他得用一條新繃帶把舊的換下來。

「好了,」他說,「這樣能對付一段時間了。一個小時左右就會消腫,但你的腳千萬不能著地,要把腿抬高才行。」

「不用說,你是個醫生啰。」賀爾汀說。

「不是醫生也能處理槍傷,慢慢就學會了。」以色列人走到門口:「呆在那兒別動。我想和赫克洛夫特太太談一談。」

「不行!」

本-加油茲站住了。「你說什麼?」

「別把她單獨派出去。她內疚得不能自已,還為她的兒子擔驚受怕。她的頭腦不清醒,根本不可能成功。別這麼干。」

「如果我非要這麼干不可,你要阻止我嗎?」

「還有更好的辦法。你想抓到我哥哥,派我去吧。」

「我首先想要太陽兒女的名單。要殺馮·泰波爾,我們還有三天的時間呢。」

「三天?」

「明天和星期天銀行都關閉。他們最早能在星期一和大銀行的董事們會面。首先要找到名單。我同意利瓦克的意見,這件事應該優先辦理。」

「既然名單這麼重要,他肯定會把它帶在身上。」

「我看不會。你哥哥那樣的人不會冒那樣的險。萬一碰上一次事故,大街上的搶劫……遇上我這樣的人。不,他不會帶著名單到處跑的,也不會把它放到旅館的保險庫里。名單在他的房間里。在一個更好的保險庫里。我想到房間裡邊去,需要讓他離開一下。」

「那更應該派我去啦!」賀爾汀說,「他以為我死了。他在水上飛機基地沒有見到我。他找的是她,不是我。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會使他不知所措,慌慌張張。我要他去哪兒找我,他都會去的。我只要說一聲『Nachrldienst』就夠了。我有把握。」

「我就等著用你這個辦法,」雅可夫答道。「不過那是明天的事,而不是今天夜裡。今天夜裡他要找的人不是你,是赫克洛夫特的母親。」

「我告訴他,她和我在一塊兒。這樣萬無一失!」

「他絕不會相信你。你不是到納沙泰爾去見沃納·傑哈爾德了嗎?你不是逃脫了嗎?你的出現本身就說明這是一個圈套。」

「那至少讓我和她一塊去。」賀爾汀懇求道:「約定一個見面地點,我不露面。可以暗中起到一點保護作用。我有支槍。」

本-加迪茲考慮了一下,回答說:「我明知你要奉獻什麼,我也讚賞你的獻身精神。可是我不能讓你們二人都冒險。你瞧,我今天夜裡需要她,明天需要你。今夜她把他引開;明天你把他引出來。只能這樣辦。」

「今夜你可以把兩件事一塊完成!」賀爾汀仍然堅持自己的主張。「去取你的名單吧,我殺死他。我起誓!」

「我相信你,可是你忽略了一點。我可不象你那樣低估你哥哥。不管我們怎樣周密計畫,他都會控制著今夜同赫克洛夫特太太的會面。他手下有人,又有方法。我們卻沒有。」

賀爾汀目不轉睛地盯著以色列人。「你不只是使用她,你是要犧牲她的性命。」

「我要使用我們每一個人,犧牲我們每一個人,來做必須要做的事情。如果你再干涉,我就殺死你。」說著,雅可夫走出了卧室。

愛新坐在房間另一端的桌子旁,桌上的小檯燈就是屋裡唯一的光源了。她穿著從衣櫃里找到的一件深紅色寬大浴衣。她和賀爾汀的濕衣服胡亂地晾在暖氣片上。她正在一張信箋上寫東西。聽到雅可夫的腳步聲,她轉過身來。

「我從你的桌子里拿了幾張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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