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賀爾汀從傢具碎片和地板上的血泊中爬到屋子的另一端,拉開一個個抽屜和鑲板,最後找到一個裝滿救急用品的小鐵箱。

她用力把傷口包紮起來,同時竭力不去想別的事情。她要使自己忘掉徒然的痛苦,變得靈活些。然後,她支撐著站起來,拄著傑哈爾德的手杖,踏上小路,朝著往北三公里處的岔路口走去。

她搭上了一個農民的老式汽車。他能不能把她送到診所旁小山上一個叫利瓦克的醫生那兒呢?

能。這樣他也用不著繞多遠的路。

快一點好不好!

沃爾特·利瓦克年近五十,已經開始禿頂,他有一雙明亮的眼睛,說起話來簡明扼要由於他身材修長,動作敏捷,象他說話一樣不拖泥帶水;由於他絕頂聰明,在回答問題之前總朔言觀色;而且,由於他是猶太人,從小就被荷蘭天主教徒隱藏起來,由富有同情心的路德教教友養大成人,所以他容不得容忍別人的行為。

他有一種偏見,而這種偏見是可以理解的。他的父親、母親、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都在奧斯威辛集中營被毒氣毒死了。若不是一位瑞士醫生說納沙泰爾缺醫少葯堅持讓他到這兒來,沃爾特·利瓦克早就生活在尼格夫沙漠中的哈沙拉夫以色列聚居區了。

當時他只想在診所呆三年;五年前,當他來到納沙泰爾幾個月後,他知道了是誰要的他:他是與復活納粹主義分子作鬥爭的一個組織的成員。這個組織掌握著別人不知道的情況,在世界各地長大成人的幾千名兒童的情況;還有可以送到世界各地無數新納粹分子手裡的超額巨款的情況。這裡有很多非醫務性的工作要做。他的聯繫人叫沃納·傑哈爾德,這個組織叫做諜報小組。

沃爾特·利瓦克留在了納沙泰爾。

「快進來,」他對賀爾汀說。「讓我幫你一把,我在這兒有一間工作室。」

他脫下她的外衣,扶她走進一間有手術台的屋子。

「我中了一槍。」賀爾汀只想起了這麼句話。

利瓦克把她放到手術台上,脫下她的裙子,撩開她的襯衣。「別說話,要保存體力。」

他剪開繃帶,檢查了傷口,然後從消毒器里取出一隻皮下注射針頭。「我要讓你睡上幾分鐘。」

「不行。沒有時間了!我得告訴你……」

「我說的是幾分鐘。」醫生說輕把針頭插入賀爾汀的胳膊。

她睜開眼睛,周圍的景象模糊不清,腿上感到麻木。待她的視覺能看清楚了,就見到醫生在屋裡走動。她想坐起來,醫生聽到動靜轉過身來。

「這是抗生素,」他說。他手裡拿著一瓶藥片。「頭一天兩小時一次,以後四小時一次。出了什麼事?快告訴我。我要到山下小屋去照料一下。」

「小屋?你知道了?」

「你在昏睡時說的,一般人受傷以後都會這樣。你重複了好幾次『諜報小組』後來又說『約安』,我想你指的是馮·泰波爾,你是他妹妹——一直和法爾肯海姆在一起。已經開始行動了,對不對?執行人們正在日內瓦會合?」

「是的。」

「今天早晨我也這麼想過。從內蓋夫 發來的新聞簡報讓人毛骨悚然。他們發現了,鬼知道他們怎麼發現的。」

「什麼簡報?」

「哈沙拉夫,」醫生緊緊攥著藥瓶,前臂上青筋暴起。「遭到襲擊。房子炸毀了,人們遭到屠殺,田野燒成了一片焦上。死亡人數還沒有最後統計出來,不過據估計已超過一百七十人。大多數是男人,也有婦女和兒童。」

賀爾汀閉上雙眼,什麼也說不出來。

利瓦克接著說下去。

「聽說老人們大都在花園裡被打死,被殘殺的。他們說這是恐飾分子乾的,是復仇團乾的。但這不是事實。是狼穴乾的,復仇團的戰士絕不會進攻哈沙拉夫;他們知道這會招致什麼後果。每個聚居區的猶太人,每個突擊隊都會對他們窮追不捨的。」

「傑哈爾德還讓你給哈沙拉夫拍電報呢。」賀爾汀輕輕地說道。

利瓦克的目光黯淡下來。「電報已經收不到了。那裡不會有人倖免。好了,現在告訴我,山下湖邊出了什麼事?」

她告訴了他。待她講完之後,醫生扶她下了手術台,然後抱起她走近了那間阿爾卑斯山區特有的大起居室。他把她放到長沙發上,對她扼要地做了概括。

「日內瓦就是戰場。現在一小時也不能耽擱。即使能與哈沙拉夫聯繫上也沒有用了。不過有一個從哈沙拉夫來的人在倫敦。他是被派到那裡的。他曾跟蹤赫克洛夫特到朴茨茅斯。是他從赫克洛夫特口袋裡拿走了照片。」

「那是博門特的照片,」賀爾汀說。「他是敖德薩。」

「不。他是狼穴的人,」利瓦克糾正她說。「一個太陽之子,他是數千名太陽的兒女中的一員,也是和馮·泰波爾等人一起活動的少數人之一。」

賀爾汀皺著眉頭探起身子。「檔案。博門特的檔案記載毫無意義?」

「什麼檔案?」

她把從博門特的海軍履歷里發現的含糊不清,互相矛盾的記載告訴了這位怒氣來說的醫生。還告訴他說,在博門特的副手伊安·萊維隆的檔案中也有類似的情況。

利瓦克把名字寫在一個拍紙簿上。「好便當啊。兩個狼穴的人指揮一艘電子間諜船,象他們這樣的人還有多少?安插在什麼地方?」

「那天萊維隆的名字在文件上被括上了括弧。當博門特和柯立清——」她說不下去了。

「不必細談了。」醫生說,「太陽兒女有他們自己的規定,萊維隆的名字被補充到我們要找的那份日內瓦名單裡面去了。傑哈爾德的意見是對的,首先,必須找到名單。這和阻止他們發放活動資金一樣至關重要。從某些方面看,也許更重要些。」

「為什麼?」

「資金是建立第四帝國的工具,但是人才是帝國本身。不管資金能否分配下去,這些人總是存在的。我們得搞清楚他們是誰。」

賀爾汀仰面躺下說,「我……約安·馮·泰波爾,凱瑟勒都可以殺掉,要是有必要……甚至可以殺掉諾勒。這筆錢一定不能發下去。可是我們怎麼才能找到名單呢?」

「倫敦的那個從哈沙拉夫來的人會有辦法的。他很有才幹。」利瓦克移動了一下視線。「因為你得和他一起工作,應該讓你知道,人們說他是恐飾分子,殺人犯。他認為自己兩者都不是,但是他以前的違法犯罪行為和他的自我評價不大符合。」醫生看了看手錶,「現在差三分不到九點,他住在離希思羅機場不到一英里的地方。如果我能和他聯繫上,午夜他就能到日內瓦。你知道赫克洛夫特住在哪兒嗎?」

「知道。在協和旅館。你知道,他現在還蒙在鼓裡。他對自己乾的事深信不疑,還覺得這是個義舉呢。」

「我明白。不幸的是,這也許與他的安危毫無關係。不過,我們要他的頭一件事就是找到他。」

「我說過,我今晚給他打電話。」

「好。我扶你去,說話要謹慎。有人會監視他,竊聽他的電話。」利瓦克扶她走到安放電話機的桌子旁邊。

「這裡是協和旅館,晚上好。」接線員說。

「晚上好。請找一下諾勒·赫克洛夫特先生,好嗎?」

「赫克洛夫特先生?……」接線員遲疑了一下。「稍等一下,太太。」

一陣寂靜。這時叭嗒一聲,一個男人說話了。「赫克洛夫特太太嗎?」

「什麼?」

「你是赫克洛夫特太太,不對嗎?」

賀爾汀吃了一驚。出了什麼差錯;交換台根本沒接諾勒的房間。

「這麼說,你在等我?」她問。

「可不是嘛,太太。」服務員用神秘的口氣回答說。「您的兒子可真大方。他讓轉告您,絕對不能露面。不過,您得留下電話號碼,由他和您聯繫。」

「明白了。請稍等一下。」賀爾汀捂住聽筒,轉向利瓦克。「他們把我當成赫克洛夫特太太了。他付了錢,讓他們記下電話號碼,他再打電話找她。」

醫生點點頭,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接著說話。就說你讓他一定不要把這個號碼告訴別人。給他出個價錢。想辦法拖延一下。」利瓦克拿出一個破舊的本子。

「給你電話號碼之前,我想搞清……」賀爾汀停了一下。服務員對天發誓,一定把電話號碼只告訴赫克洛夫特一個人。醫生從桌旁跑過來遞上一張線條,那上面寫了一個電話號碼。賀爾汀向服務員重複了一遍,掛上電話。

「這是哪兒的號碼?」她問利瓦克。

巴克思大街一座空房子的,不過,電話簿上沒寫著這座房屋的地址。

「在這兒。」利瓦克把地址寫在號碼下面。「記住它們。」

「記住了。」

「現在,我要找倫敦那個人。」醫生一邊說著,一邊朝樓梯走去。「我這裡有無線電台,可以連通常規流動電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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