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紅鬍子駕駛員急匆匆地沿格蘭茲大街走向停在街上的汽車。愛新在車裡見他走近,頓時警覺起來。為什麼駕駛員沒有把她兒子帶來?為什麼他這樣匆忙?

駕駛員鑽進汽車,坐在方向盤後面。一陣氣喘吁吁之後,他定了定神。

「協和旅館一片混亂,太太。」

愛新倒吸一口冷氣。「諾勒?是我兒子被殺了?」

「不是,是個英國人。」

「誰?」

「他叫埃利斯。威廉·埃利斯。」

「上蒼啊!」愛新緊緊握住小手提包。「諾勒在倫敦有個朋友叫埃利斯。他常提起他。我非找到我兒子不可!」

「別去那兒找,太太。既然你兒子和英國人有瓜葛,你就不要去。那兒到處都是警察,況且他們還在通緝你。」

「找個電話。」

「我來打電話。可能這是我替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太太。我可不想牽扯到殺人案件裡邊去。我們達成的協議里可沒這麼一條。」

他們行駛了十五分鐘,駕駛員才確信後面沒有人跟蹤。

「有誰會盯我們的梢呢?」愛新問道。「沒人發現我,你也沒提我或者諾勒的名字。」

「不是你,太太,而是我。我認為用不著和日內瓦的警察打得火熱。我時不時地和他們打過幾次交道。我們相處得不太好。」

他們進入了湖區。駕駛員仔細留心著大街上罕見的電話間。總算找到一個。他一個急轉彎把車停在路旁,開門向電話亭奔去。愛新看著他打電話。

片刻後,他返回來慢慢坐到方向路後面,動作比剛才慢得多。他坐在那兒,皺著眉頭。

「出了什麼事?你倒是說話呀!」

「我看事情不妙,」他說。「他們在等你的電話。」

「對呀,是這樣安排的。」

「可打電話的不是你,而是我。」

「這有什麼兩樣?我讓別人等我打個電話嘛。他們怎麼說?」

「不是他們,是他,而且說得太具體了。這座城市裡的人可不這麼隨隨便便就把消息告訴別人。只有聽出對方的聲音,或者對方用某種暗語表示他有權知道的時候,才能把具體情況說出去。」

「到底是什麼情況?」愛新不耐煩地問。

「接頭地點。還讓儘快去。往北十公里,在通往沃森納茲的路上。這條路在湖西側。他說你兒子在那兒等你。」

「那我們就走吧。」

「太太,『我們』?」

「我願意再和你商量一下」。

她提出再給他五百美元。

「你真是瘋了!」他說。

「那麼,就這樣辦行嗎?」

「有個條件:在你和你兒子見面之前,你一切都要聽我的。」他回答說。「我不能拿了錢,再把事情辦糟了。不過,要是他不在那兒,就不關我的事了。我也要拿錢。」

「會照付給你的,走吧。』

「好的。」說著,駕駛員發動起汽年。

「你為什麼起疑心呢?我看一切都很合符邏輯。」愛新說。

「我告訴過你。這座城市有它自己的行為準則。在日內瓦,電話就是信使。本來他應該再給一個電話號碼,這樣你可以親自和你兒子通話。我提出了這個建議,對方說沒時間了。」

「完全可能。」

「也許真是這樣。不過,我看不那麼樂觀。交換台說,他們給我接服務台,但和我通話的人並不是服務員。」

「你怎麼知道的?」

「服務台的人經常表現出盛氣凌人的樣子,但是他們從不發號施令。和我說話的那個家伏卻在發號施令。而且,他不是日內瓦人。我說不清他帶著那兒的口音。不管怎麼樣,現在你得聽我的,太太。」

馮·泰波爾掛上電話,得意地笑了。

「找到她了。」他簡單地說,走到長沙發前。

漢斯躺在沙發里,把一個冰袋貼在右頰上。他的臉部青腫,上面的傷口還沒被首席議員的私人醫生縫合上。

「我和你一起去。」漢斯說。他的聲音由於憤怒和痛苦變得有些沙啞。

「我看你還是別去。」他哥哥在一勞的手扶椅里插話說。

「你不能露面,」馮·泰波爾補充說,「我們可以對赫克洛夫特說,你被耽擱住了。」

「不行!」醫生咆哮著,一拳砸在咖啡桌上。「對赫克洛夫特,你怎麼說都行,可今晚我要和你們一起去。都是為了這個臭婆娘!」

「依我看,這全怪你自己。」馮·泰波爾說,「有個事兒你就想干,比誰都著急。幹這種事兒,你總是這樣,一點不動腦子。」

「他不死嘛!那個乾柴棒不死,有什麼辦法?」漢斯叫嚷著。「他的力氣有五頭獅子那麼大。瞧瞧我的肚子,」他撕開胸前的襯衫,露出了一條用黑線交叉縫合的曲線形傷口。「瞧,這是他用手撕的。用手啊!」

埃瑞克·凱瑟勒將目光從他弟弟的傷口上移開。」你沒被發現就逃脫了,算你幸運。現在我們得把你從旅館轉移出去。警察對每個人都要仔細盤問。」

「他們不會到這兒來,」漢斯生氣地反駁說,「我們的首席議員已經關照過了。」

「不過,只要有個好奇的警察走進來,就會引起麻煩。」馮·泰波爾說著,看了埃瑞克一眼。「漢斯必須離開,戴上眼鏡和帽子。議員就等在門廳里。」金髮男子把目光轉向受傷的弟弟身上。「如果你能走,還有機會幹掉這個女赫克洛夫特。這樣你會感覺好些。」

「我能走。」漢斯說著,臉上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約安轉向他的哥哥。「你呆在這兒,埃瑞克。赫克洛夫特馬上會來電話,但是,要是他聽不出你的聲音,就不會說出他是誰。你要做出焦慮關切的樣子。就說我在柏林和你聯繫過,讓你早些到這兒。說我在巴黎給他打過電話,可他已經離開了。然後告訴他我們倆對今天下午這裡發生的事都感到震驚。被害者曾經問起過他;我們都為他的安全擔心。他絕不能在協和旅館露面。」

「我可以說,有人看見一個長得象他的人從運貨出口離開了旅館。」學者補充說。「當時那個人嚇壞了;他會相信的。這樣他會更加驚慌失措。」

「好極了。和他見面後帶他到精益旅館去。用——」金髮男子想了一下,「用弗萊斯卡這個名字登記,即使他還有懷疑,這個名字也會讓他放下心來。他從來沒對你提過這個名字,這樣他就知道我們已經見過面而且談過了。」

「好吧。」埃瑞克說。」到了精益旅館,我就解釋說,因為出了這檔子事兒,你和銀行的董事們取得了聯繫,把會議時間訂在明天上午。事情結束得越快,我們到蘇黎世就越早。然後制定必要的安全措施。」

「這好極了,教授先生。來,漢斯,」馮·泰波爾說。「我來幫你一把。」

「沒必要,」象公牛般強壯的慕尼黑足球隊員說道,臉上那是另一副表情。「把藥箱拿給我就行了。」

「當然。」馮·泰波爾提起醫生的皮箱。「我被你這玩藝兒迷住了。告訴我,你打算注射什麼葯。記住,我們要的是死亡,而不是殺人。」

「別擔心,」漢斯說。「藥劑都已分瓶裝好,不會搞錯的。」

「我們先見一見這位女赫克洛夫特,」馮·泰波爾說著,把一件大衣披在漢斯肩上。「然後再決定今晚漢斯在哪兒過夜。也許在議員家裡。」

「好主意,」學者表示同意。「那醫生可以隨時照顧他。」

「我用不著他。」漢斯爭辯著,呼吸從咬緊的牙縫中噴出來,步態搖搖晃晃地很吃力。「我完全可以結我自己縫好,他那兩下子不怎麼樣。回頭見。埃瑞克。」

「回見。」

馮·泰波爾打開門,回頭看看埃瑞克,然後陪著受傷的漢斯走到了門廳。

「你說每個瓶里都配好了藥劑?」

「對,那女人嘛,血清就能使她心跳過速……」

門關上了。老大凱瑟勒那肥胖的身軀在椅子里蠕動了一下。

這是狼穴行事的慣例,沒有別的辦法。

護理漢斯的醫生看得很明白,他的心臟出血;各個器官都受到嚴重損傷,好象被力大無比的爪子撕裂了一般。如果不把漢斯送進醫院,他很容易死掉。但是,他們不能把他弟弟送醫院。他會受到盤問。有人在協和旅館被殺,而他這個傷員又去過協和旅館。可疑點太多了。此外,漢斯的貢獻全在約安手上的黑皮箱里。凡他們該知道的東西,鴆鳥全都學得會。

再也用不著漢斯·凱瑟勒,這個太陽之子了,他成了累贅。

電話鈴響了。凱瑟勒拿起聽筒。

「埃瑞克嗎?」

是赫克洛夫特。

「怎麼?」

「我在日內瓦。你到得早,我想該給你打個電話。」

「噢。馮·泰波爾今天上午從柏林給我打過電話。他在巴黎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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