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金髮男人在協和旅館的服務台簽完字,把登記卡遞給了服務員。

「謝謝你,丹尼森先生。您要住十四天嗎?」

「也許要長一些,反正不會再短,謝謝你給留了一套房間。」

服務員笑了,「您的朋友,就是目內瓦州的首席議員,給我們打了電話,我們向他打了保票,保證千方百計讓您住得愉快。」

「我會告訴他,我十分滿意。」

「多謝您了。」

「哦,對了。這幾天我要在這兒等著見一位老朋友,一位赫克洛夫特太大。你能告訴我她什麼時候來嗎?」

服務員拿起一本分類冊翻查越來。「你是說那位名字叫赫克洛夫特的嗎?」

「對,愛新·赫克洛夫特。是個美國人。也許你們還有她兒子諾勒·赫克洛夫特訂的房間呢。」

「恐怕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訂過房間,先生,至少我知道現在沒有叫赫克洛夫特的房客。」

金髮男人下巴上的肌肉頓時繃緊了。「肯定是搞錯了,我約消息很准。她要住在這所旅館裡,也許不是今天晚上,但在明後天她肯定要來。請再查一查,是不是有個深藏的名冊?」

「沒有,先生。」

「如果有的話,我的朋友,就是那位首席議員,一起會告訴你讓我看一看的。」

「如果有的話,也沒有必要那樣做,丹尼森先生。我們完全明白我們要在各方面同您合作。」

「也許她在旅館中埋名隱姓,大家都知道她有這個怪癖。」

服務員把分類冊調了過來,「請自己看吧,先生。也許你能把她找出來。」

丹尼森沒動。這太讓人生氣了。

「這名冊完整嗎?」他又問。

「是的,先生。我們旅館很小,也可以說相當排外,我們的房客大多都在這裡住過。差不多他們每個人的名字我都熟悉。」

「哪些名字你不熟悉呢?」金髮男子追問道。

服務員把手指按在兩個名字上。「只有這兩個名字我不知道。」他說,「兩位從德國來的先生,姓凱瑟勒,是弟兄倆;還有一位從倫敦來的威廉·埃利斯爵士。後面這個名字是幾小時前才寫上的。」

丹尼森光生死死盯著服務員,「我現在到我房間去。不過,我得請你做出個樣子來證明首席議員所說的合作。我要弄清赫克洛夫特住在日內瓦什麼地方,事情十分緊急。如果你能打電話給各旅館詢問一下,我將不勝感激。不過,無論如何不能提到我的名字。」他掏出一張面值一百法郎的鈔票,「給我找到她。」他說。

諾勒到達塞納河邊的沙第隆時已近午夜。他打電話給遠在倫敦的埃利斯,使對方大為驚訝。

「你要幹什麼?」埃利斯問。

「你聽清楚了,威廉。我給你五百美元並負責你在日內瓦一天也許兩天的費用。我只要你把我母親帶到倫敦去。」

「我可是個糟糕透頂的保姆。從你告訴過我的情況來看,你母親也根本不需要旅伴。」

「她現在需要。有人跟蹤她。在日內瓦見面時我再告拆你,怎麼樣,威廉?干不幹?」

「當然干。不過收起你那五百塊錢吧。我肯定你母親和我會比以前有更多的共同點。但你可以擔負費用。你知道,我旅行花銷可大啊!」

「我們干這件事的時候,你在旅行中注意點分寸,好嗎?我要你今天上午晚些時候再繪日內瓦的協和旅館打電話訂房間。你坐頭一班飛機,九點半就能到那兒。」

「我會表現得十分得體,與路易·烏統的行李完全相稱,也許我還需要一個小小的頭銜……」

「威廉!」

「我比你了解瑞士人。他們對頭銜特別祟拜。他們滿身銅臭,錢就是他們的情婦。」

「我在十點鐘左右結你打電話,就在十點半吧。我要了解進展情況之後再使用你訂的房間。」

「那要另外給錢的。」威廉·埃利斯說,「日內瓦見。」

原來,赫克洛夫持求助於威廉是因為他想不起誰能夠不刨根問底。埃利斯表面上象個惹人生慶的傻瓜,其實不然。而愛新由一個人陪同離開瑞士則可能表現得糟糕得多。

但她必須離開。密約的敵人已經殺害了她丈夫。他們也要殺害她。而日內瓦即將成為行兇的場所。兩、三天之後就要舉行會議,簽署文件了,那筆錢將要轉移到蘇黎世、密約的敵人會千方百計使談判夭折。他母親不能呆在日內瓦。日內瓦會出現暴行,他能預感到這一點。

諾勒驅車南下,午夜剛過就到了第戎。小城還在沉睡之中。當他駛過黑黢黢的街道時,他明白自己也需要睡覺了。明天他得保持警覺,比平生任何時候都得警覺。直到重新駛入鄉村,他才把這輛租來的車停在路旁。他抽了支煙,然後熄滅煙頭,把雙腳放到座位上,頭倚著車窗,雨衣枕在下面。

再過幾小時,即到達邊界。他將隨著早晨頭一批車輛駛入瑞士境內。一旦到了日內瓦……他無法再思考下去了。四周蒙蒙薄霧,他的呼吸漸漸變得低緩深沉。接著,那張面孔又出現了。它強健而稜角分明,這面孔那麼陌生,可現在他一眼使能認出來。

這是海因列希·克羅森的面孔,正在向他召喚,督促他加緊行動。痛苦即將過去,罪過也會得到彌補。

他睡著了。

埃瑞克·凱瑟勒注視著他的弟弟漢斯把藥箱拿給機場安全員看。在一九七二年奧運會期間,據說巴勒斯坦人帶著拆散的步槍和衝鋒槍湧入慕尼黑。從此機場的安全措施大大加強了。

白費功夫,埃瑞克心想。巴勒斯坦人的武器是通過狼穴——他們的狼穴之手帶到慕尼黑的。

漢斯和機場官員被一個笑話逗得獎了起來。埃瑞克心裡說,到了日內瓦可就沒有這樣的笑話了,因為那裡不會有機場人員或海關人員或者別的什麼人來檢查他們。日內瓦首席議員會關照的。這位在慕尼黑威望極高的醫生、內服藥專家是來他這裡做客的。

這些稱號漢斯當之無愧,而且還不止如此呢。就在他弟弟從入口處朝他走過來時,埃瑞克這樣想。

漢斯中等身材,公牛一般強壯,很有越力。他是個優秀的足球運動員,擔任過他那一地區的足球隊長,後來也照料過他踢傷的對手。

這很奇怪,埃瑞克心想,可漢斯確實比他更象長子。若不是年齡這一偶然的差別,本來該由漢斯和約安·馮·泰波爾一起合作的,而埃瑞克這位文靜的學者就會成為弟弟的部下。有一次他竟一時缺乏自信,把這個想法如實告訴了約安。

馮·泰波爾根本聽不進去。他們需要一個純粹的知識分子,一個生活在冷漠之中的人——絕不被情感觀念所支配,也從不喪失自制能力。他——這位文靜學者的實質不是在關鍵時刻與鴆鳥的幾次抗爭中得到了證實嗎?他的保留意見不是都導致了他們戰略上的改變嗎?

是的,這是真的,但不是問題的關鍵。這一事實約安是不願正視的:漢斯幾乎與馮·泰波爾勢均力敵。一旦彼此發生火拚,約安可能會死掉。

這就是這個文靜、冷漠的知識分子的卓見。

「一切都在進行中。」當他們穿過入口處走向飛機時,漢斯這樣說。「那個美國人可以說已經死了,任何實驗室都不會找到死因。」

賀爾汀在納沙泰爾下了火車。她站在月台上,使眼睛慢慢適應看從車站屋頂上反射下來的一束束陽光,她明白,她應該混入匆匆下車的人流。不過,此刻她得靜靜地站一會兒,呼吸一下空氣。她已在一節貨車皮里呆了三個小時,一直倦縮在裝機械的板條箱後面。在貝爾松,一個電動車門打開了整整六十秒,她走了進去。正好差五分鐘到正午的時候,車門再次升啟;她未被發覺就到了納沙參爾。她雙腿發麻,腦漿也不停地劇跳。還好,她到底過來了。這段路程她可花了不少錢。

她胸腔吸滿了空氣,就拾起手提箱朝著納沙泰爾車站的出口處走去。湖村就在湖的西岸邊的二十英里處。她找到了一位汽車司機,他願意送她一程。

一路上,汽車沿著曲曲彎彎的道路顛簸前進。可對賀爾汀來說,這段路程既象一次寧靜平緩的滑行了。她望著窗外綿延起伏的山巒和碧綠的湖水,這怡人的景色大有可使世間一切活動都停止的效果。她需要這段寶貴的時光,來解除心中的疑團。

奧伯斯特先生的信里說,他已經把她安排在身邊,因為他認為她在「給一個仇敵當槍使」,他這樣做意在何為?他說三十年來一直等著對抗這個仇敵。這是個什麼樣的仇敵呢?他又為何選擇了她呢?

她做了些什麼?抑或有什麼事該做而未做?難道這又是那個二難推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什麼時候算個完哪?

奧伯斯特先生知道自己死期已近了。他讓她對此做好準備,就象他已把這死訊公佈於眾了一樣。他還特意弄清楚她確實有錢,可以買通司機悄悄潛入瑞士的納沙泰爾去見一個名叫沃納·傑哈爾德的人。這人是誰?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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