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賀爾汀淚流滿面,她抱起了克勞斯·法爾肯海姆的屍體,儘可能不去看他的頭。終於她放下屍體爬開了;她心裡充滿了恐懼……和內疚。她蜷縮在地上,止不住地哭泣著。她痛苦萬分,把身子靠在牆上,前額碰到了牆角。淚如泉水般涌了出來。

漸漸地,她清醒了,意識到她的哭喊是不會有人聽到的。

她是唯一看到這可怕場景的人,而且發現到處是可恨的敖德薩的標記:刻在木頭上的,用肥皂塗寫在窗戶上的,用法爾肯海姆的血畫在地板上的卐。除此而外,房間里的所有陳設都被搗毀了。書被撕了,書架被砸了,傢具被亂刀砍得一塌糊塗。這所房子已被一群瘋子洗劫一空,除了一片廢墟,什麼也沒留下。

還有件東西……不在屋裡,在外面。在樹林里。

賀爾汀用手撐地倚在牆邊,極力回想著赫爾·奧伯斯特五天前的早晨說過的話,「倘使我有什麼不測,你千萬不要驚慌……到不久前我們散過步的那片樹林里去。還記得嗎?當時我在一棵樹下,我讓你去別處搞一束野花來。我指給你看那棵樹的枝幹正好形成了一個V字。找到那棵樹。那棵樹的分枝處楔進了一個小彈筒,筒里有一封只能你一個人看的密信……」

賀爾汀從樹上的凹陷處撬出了那個管狀的小東西,拔掉了它上面的膠皮塞。裡面是一張卷著的紙,另外還有幾張鈔票,每張面值一萬法郎。她拿開錢去看那封密信。

我最親愛的賀爾汀:

時間及對你生命的威脅將不允許我把你必須知道的事都寫在這封信里。三個月前,我把你安排到我身邊,那是因為我相信你是我等待了三十多年要與之抗衡的敵人的一支臂膀。而現在我已經了解了你——愛上了你——而且為知道你並不是那將使世界再次遭受可怕的戰爭的集團的一員而感到極大的欣慰,

如果我被殺了,那就意味著我暴露了身分。也就是說,我的死表明災難開始降臨。必須馬上給那些英勇的戰士下達命令,他們會堅守到底的。

你必須獨自一人——注意,我再說一遍,你一個人——去瑞士的納塞爾湖。不要讓人跟蹤你。我知道你做得到。你受過訓練。在納沙泰爾的湖村有一個叫沃納·傑哈爾德的人。找到他,告訴他這樣一句話:「狼穴的硬幣有正反兩面。」他就知道該怎麼干。

你必須儘快趕去。時間非常緊迫。不過,不要對任何人提這件事,避免驚動任何人。對你的老闆和朋友說你到英國辦點私事,這合乎情理,你在那兒住過五年多。

要快,親愛的賀爾汀。到納塞爾湖去。到納沙泰爾的湖村去,到傑哈爾德那兒去。記住他的名字後燒掉這張紙。

上帝助你成功!

赫爾·奧伯斯特

賀爾汀倚在樹上,仰望長空。一片片薄雲迅速向東移去。風颳得很大。她希望自己能夠隨風飄去,這樣她可不必從一處跑到另一處。她的每一次轉移都有著極大的危險,她所見到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她的敵人。

諾勒說這一切將要結束,她不用再奔波了。

他說錯了。

赫克洛夫特在電話里懇求著,極力想說服她不要走——至少再等一天——但賀爾汀就是不聽勸。她得到加利瑪爾出版社轉達的話,說她姐姐的個人財產等著她去受理,這個決定不得不考慮,她要去安排一下。

「我會從日內瓦往你住的旅館打電話的,親愛的。你到那兒後住協和旅館?」

「對。」她怎麼了?不過兩小時前,她還那麼高興,那麼得意。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緊張;話雖然說得明白,可她的嗓子有些啞。

「一天以後我給你打電話,用弗萊斯卡的名字。」

「你想讓我和你一起去嗎?明天晚上我進到日內瓦都不晚。凱瑟勒兄弟倆晚十點鐘才能到,你哥哥還要晚。」

「不,親愛的。這是一次悲哀的旅行,最好我自己去。約安在倫敦……我儘可能去他那兒一起。」

「你的衣服還在這兒。」

「一件裙子,一條褲子,一雙鞋。不過,為了趕時間,我還是到……赫爾·奧伯斯特……到他那兒拿幾件更適合去朴茨茅斯穿的衣服吧。」

「為了趕時間?」

「去機場前我必須去那兒一趟。無論如何得去一趟。我的護照、錢……」

「我有錢,」諾勒打斷道。「我以為你已經去過他那兒了。」

「求求你,親愛的。別難為我了。」賀爾汀的音調變了。「我不是告訴你了,我先去了趟辦公室。」

「不,你沒告訴我。你沒說這話。你說你得到出版社轉來的話。」赫克洛夫特驚慌起來;她怎麼語無倫次起來?赫爾·奧伯斯特的小屋不在去奧利機場的路上。「賀爾汀,出了什麼事?」

「我愛你,諾勒。明天晚上我住你住的協和旅館打電話。」她掛斷了。

赫克洛夫特放下電話,賀爾汀的聲音還響在他耳邊。她也許真的要去倫敦,可他總有些懷疑。若不是這樣,她要去哪兒?為什麼要扯謊?真該死!她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

再呆在巴黎已經毫無意義了。既然他得獨自去日內瓦,還不如早點出發。

他不能冒險去乘飛機或者火車。會有幽靈般的人監視他;他不得不避開他們。那個喬治五世旅館的副經理可以用弗萊斯卡的名義替他租輛車,路線也可在地圖上替他標出,他可以乘夜晚驅車宜抵日內瓦。

在一架TAP客機上,愛新·赫克洛夫特俯瞰窗外里斯本的燈火。還有幾分鐘就要著陸了。未來的十二小時內,她有許多事必須完成,她祈求上帝保佑她完成這幾件事。她知道,在墨西哥,有一個人在跟蹤她。可是到了機場,那個人突然不見了,這說明另一個人接替了他的任務。

在墨西哥,她沒能甩掉尾巴,到了里斯本她必須甩掉他,她不能再失敗了。

里斯本。

天哪!又是里斯本!

所有這一切都是在里斯本開始的。這個終生的彌天大謊用惡魔般的才華表現出來。她那時是多麼愚蠢,海因列希又導演了何等的一幕醜劇啊。

最初她拒絕到里斯本和海因列希見面,她對他充滿了厭惡之惰。然而,她還是去了。因為存在著顯而易見的威脅;她的兒子會被打上他親生父親的烙印。諾勒·赫克洛夫特將永遠不得安寧。因為如果她不依從,她的兒子的名字就永遠是諾勒·克羅森——一個臭名昭著的納粹分子的獨生子——這個名字將伴隨他渡過恥辱的一生。

她當時是多麼的欣慰啊!當她知道這種威嚇不過是想哄嚇她去里斯本時,她是多麼幸運阿。當海因列希平靜地講述了一個極不尋常的,需要許多年才能實現的計畫,講到一旦這個計畫得以實現就會給全世界帶來和平和安寧時,她是何等的敬畏和不知所措啊。她傾聽著,相信了。她幹了他讓她乾的事。有罪就要贖罪。

她又愛他了——在里斯本那短暫的日子裡——感情一時衝動,她把自己的肉體又奉獻給了他。

他眼含著熱淚拒絕了她。他不值得她愛,他說。

原來這是個盡善盡美的欺騙!多麼絕妙的諷刺!

此時此刻,三十年前把她引到里斯本的威脅仍然是她這次來里斯本的威脅。諾勒·赫克洛夫特要被毀掉;他又要變成諾勒·克羅森,海因列希的兒子,新帝國的工具。

一天傍晚,在貝德稻山莊,一個男人來找她。那人來到門口,提了一下曼弗拉第的名字,她以為是她兒子派來的,便把他讓了進來。那人介紹說他是從一個叫哈沙拉夫的地方來的猶太人,還說他要殺死她和她的兒子,這樣就不會再有狼穴的幽靈——像狼穴的幽靈——從日內瓦和蘇黎士蔓延開來。

愛新暴怒了。這個人知道他在和誰說話嗎?她都幹了些什麼?拋代表著什麼?

我該讓他知道知道日內瓦和蘇黎世……和三十年前里斯本的事。讓他知道她代表著什麼,那種姿態就是對那個人以及世上所有這號男人的鄙視。

愛新看到了那雙黑眼睛裡的痛苦和憤怒,那神情好象有一支手槍在瞄準著她使她不敢輕舉妄動。絕望中,她懇求他說出他了解的情況。

他告訴她,那筆巨款將會引起世界各國務機構的注意,特別是那些等待了三十多年的男男女女的注意。他們三十年來都在等著日內瓦的信號。

那巨款會帶來兇殺,混亂,和暴亂。各國政府會陷入困境,機構癱瘓。要求恢複正常和穩定局面的呼聲會來自世界各地。由於那些有勢力的男女支配著那筆巨款,他們要顯示他們的力量。幾個月內整個局面將要由他們控制。

到處都有他們的人。他們在全世界的各個地方期待著日內瓦發出信號。他們是什麼人?太陽的兒女們。這些戰爭狂人的子孫是三十年前由飛機、輪船和潛艇送出德國的。那些入預感到他們的事業要失敗,卻又堅信會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這些人無所不在,他們不是普通的入用一股的方法通過一殷的權威手段就能對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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