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諾勒注意地傾聽著賀爾汀的談話,在她臉上尋找著撒謊的跡象,卻沒有發現絲毫破綻。賀爾汀把她所知道的不太多的情況都告訴了他。

「我們離開巴西前大約六個星期的一天晚上,我從大學上完講座談後開車回到家,當時我們住在鄉下,我看到院里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就把車停在這輛車的後面。當我走上門廊,忽聽屋裡傳出了叫喊聲。裡面有人在廝打,我猜不出是誰,也辨不出誰在罵。他不停地喊著『殺人犯』、『兇手』、『就是你』等等一類的話。我跑了進去,只見約安面對一個男人站在門廳里。他見我進來就呵斥那人安靜些。忽然,那人又要和約安廝打,但約安強壯有力。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把他推到門外。那人摔倒在台階上,嘴裡仍不停地罵著。他威脅說還有人知道約安乾的事,詛咒他沒有好下場,說他肯定會因殺人罪被弔死。即使不被別人弔死,他們也將親手殺死他。他邊罵邊朝汽車跑去,約安在後面追趕。約安在車窗外對那人講了幾句什麼,那人朝約安臉上「叭」地吐了口唾沫,開車跑了。」

「你問過你哥哥這什事了嗎?」

「當然,可約安除了說那人是瘋子,經商賠了一大筆錢,變得瘋瘋癲癲外什麼也沒說。」

「你不相信他的話嗎?」

「我原本已經相信了,可是接著就是一系列的聚會。約安一天到晚不回家,有時一走就是好幾天;他的行為很反常。又過了幾個星期,我們乘飛機到了累西腓 ,姓名和國籍都改了。後來我聽說被殺的人很有錢,也很有勢力。約安理當和這樣的人交朋友才是。」

「你知道那天晚上去你家的是誰嗎?」

「不知道。我以前見過他,可是記不起在什麼地方了,約安不肯告訴我。他命令我以後不許重提此事,不該我知道的最好別亂打聽。」

「你聽話了。」

「嗯。我儘力去理解他的話。我們是納粹分子的孩子,知道它意味著什麼。」

「可你總得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呀!」

「我們受過訓戒,在這方面不能含糊。」賀爾汀說。「我們受過訓練,知道如何逃避以色列人;他們會逼我們的口供。我們能夠識別出敖德薩拉入伙的人和復仇團的瘋子;清楚怎樣才能逃脫,用什麼樣的招術才能甩掉他們。」

諾勒驚異地搖了搖頭,「你們中學的文娛俱樂部每天訓練的竟是這些,簡直是發瘋。」

「這話你三周前說還可以,」賀爾汀抓住諾勒的手,「現在說就不對了,從今以後比不能說。」

「你的意思是——」

「我說過,我很為你難過。因為你沒受過專門訓練。」

「我當時說我在上速成集訓班。」

「可是太少了,也太晚了。約安囑咐我盡量多教給你些。我希望你聽我的話,記下我告訴你的一切。」

「什麼意思?」諾勒感到了她握著他的手的力量,看到了她眼睛裡的憂慮。

「你馬上要去柏林了,我希望你活著回來。」

聽了賀爾汀的這番話.話勒有好幾次要笑出來,或者,更糟糕些,想大笑出來。但是都被賀爾汀的神情止住了。她的表情是那樣嚴肅。是啊,就在那天下午三個人先後喪了命。他和賀爾汀也極有可能成為第四個、第五個犧牲品。想到這些,他靜靜地聽著,認真記著。記著她說的每一句話。

「辦假身分證需要幾天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你有錢,可以多買一張機票。你得保持密懼,不要讓任何人坐在你身旁。別落入人家的包圍圈。除了自己帶的東西外,什麼也不要吃、不要喝。」

諾勒腦子裡立刻閃現出一架英航747客機和一瓶馬錢子鹼。「我忘不了這個忠告。」他說。

「很有可能忘記。要一杯咖啡或者一杯水是很容易的事。切記!」

「放心吧。到柏林後我該怎麼做?」

「不只在柏林,在任何城市都一樣。」賀爾汀糾正說。「在那些以出賣色相為主要生意的人口稠密區找個小旅館住下。凡是有賣淫和吸毒的地方,那裡的旅館服務台決不會要身分證明。我的一個相識會提供柏林一家這樣的旅館……」

她口若懸河,描述著策略,介紹著方法,告訴他如何隨機應變……

「要用假名字。白天也要鎖上房門,每周換兩次旅館。打電話要用公用電話,千萬不要從旅館或自己的住處往外打。至少準備三套外衣,包括有檐帽,無檐帽和式樣不同的眼鏡。鞋底要膠底的,這樣的話跑起來聲音小,起跑止步都迅速。如果受到盤查要撒謊。要怒火滿腔,但不要趾高氣揚,永遠不要大吵大鬧。否則容易激起敵意。敵意就意味著耽擱時間,或者更進一步的盤問。當你從一個機場飛往另一個機場時,要把槍卸開,槍機和槍筒要分開,把撞針拿下來。一般來說,海關檢查員對這種拆卸方法是滿意的。他們不太擔心不能使用的武器。不過,走私貨還是不行的。如果他們不允許攜帶武器進入機艙,那就索性讓他們把槍沒收,然後再買一隻。假如他們放行了,就到盥洗室或者廁所立即組裝起來。」

在街上……諾勒告訴賀爾汀他對在街上和人那時如何做略有所知。賀爾汀說這裡有學不盡的學問。她告訴諾勒要盡量靠人行道外側走,以便在發現敵人或跟蹤跡象時衝進來往的車流中去。

「切記,」她說。「你是非專業人員,對手都是專干這行的,要揚長避短、變弊為利。外行更能出手不凡,並不是因為他聰明或者更有經驗,而是因為他不知道還有更好的辦法。你行動要迅速,要引人注目,好象被搞得驚慌失措了。然後停下來等著他。通常跟蹤者最不喜歡和被跟蹤的人打照面了。即使他不想和你照面,你也會有所察覺的。你需要一支無聲手槍。我們明天早上給你拿一支來。我知道從哪兒可以搞到。」

諾勒轉過身,驚愕得瞠目結舌。賀爾汀看著他那雙驚恐的眼睛俯身吻了一下諾勒。苦笑著說:「對不起。」

就這樣,老師和學生,情人和情人一直談了大半夜。

賀爾汀象著了迷,不停地假設情況,然後讓諾勒說出他應如何做出反應。

「你在列車上,帶著重要文件通過狹窄的過道,這時從對面走來一個人,你認識他是你的敵人,而你身後也有人使你無法返回了怎麼辦?」

「這個人……這個敵人他……他想傷害我嗎?」

「你也不清楚。快!你該怎麼辦?」

「我想還是繼續往前走,保持警惕,做最壞的準備。」

「不!親愛的。文件!你必須保護文件!你絆了一下,你摔倒在地上。」

「為什麼?」

「吸引別人的注意力。人們會扶你起來。這時,你的對手無法採取行動,你為自己創造出一個脫身的條件。」

「自己救自己。」諾勒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一點不錯。」

他們就這樣說著,直到學生和老師都精疲力盡了。

他們默默地做著愛,緊緊地抱在一起,把外界的一切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而後,賀爾汀頭枕著諾勒的胸膛入睡了,她滿頭的金髮蓋住了諾勒的臉。

好一會兒,諾勒還躺在那兒想著。他的胳膊摟住她的肩膀,還在想,這個曾經迷戀《神奇的歐茲》的小女孩長大成人竟會變成個欺騙專家和脫身裏手。她來自另一個世界,而諾勒自己也正以驚人的速度跨入了這個世界。

他們醒來時已經很晚了,賀爾汀來不及去上班了。

「也好。」賀爾汀說著伸手去抓電話。「我們得去買些東西,我的上司會答應再給我一天病假的。我相信他愛上我了。」

「我也是如此。」諾勒邊說邊用手指勾畫著賀爾汀的脖彎處。「你住在什麼地方?」

賀爾汀瞥了他一眼,笑著告訴了接線員電話號碼,然後用手捂住話筒。「單靠引起我的情慾是不會得到這個重要情報的。記住,我訓練有素。」她又笑了笑。

「我跟你說正經話呢。你到底住在哪兒?」諾勒聽了她那句話發怒了。

賀爾汀收斂了笑容。「我無可奉告。」她拿開捂住話筒的手,快速用法語和加利馬爾小聲講著什麼。

一小時後,他們驅車進入巴黎。他們首先來到諾勒下榻的旅館取了東西,然後來到一個服裝委託店集中的商業區。老師又一次行使了自己的權力。她以行家的眼光挑選了幾件衣服。這些為她的學生選的衣服都很難描述,在人群中又很不顯眼。

諾勒原有一件泅衣,又添了一塊防水膠布,一件棕色輕便上衣。又買了一頂破舊的氈帽,一頂黑色軟頂呢檐帽,還有一頂帽舌和扣拌兒都連不到一塊兒的黑色軟帽。所有的穿戴都又破又舊,只有鞋是例外。他們買了一雙很厚的膠底鞋,還買了一雙皮底便鞋,還需要上街找鞋匠再加上一層膠皮。

修鞋店距一家舊貨商店四條街遠。賀爾汀讓諾勒在外面等她.一個人走了進去。十分鐘後,她回來了。帶來一個帶孔的旋轉槍膛。這是為諾勒的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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