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諾勒和賀爾汀沿著巴黎的公路驅車向北。這時,巳近傍晚。陽光把田野鍍上了一層桔黃色;冬天的陽光總是這樣可愛。諾勒很喜歡這種自然景象。

作戰代號狼穴。

對,是狼穴。

彼得·鮑德溫了解到了日內瓦的情況。他曾跟軍方諜報部五處談過,但是他們對他產生了懷疑,並沒相信他的話。

鮑德溫什麼情報也沒出賣。

他為什麼要出賣情報呢?成交條件是什麼?彼得·鮑德溫究竟是什麼人?

馮·泰波爾……丹尼森又是什麼人?

如果馮·泰波爾不是鴆鳥,那麼,他是誰?他的人為什麼被人打死?他們為什麼要帶走賀爾汀又要殺掉你呢?

這是為什麼?

至少有一個問題可以排除:約翰·丹尼森不是鵲烏。不管威廉·馮·泰波爾的兒子是什麼人物——儘管他對日內瓦仍可能是個不小的威脅,他總歸不是個刺客。那麼,丹尼森何許人也?他做了什麼事使自己被懷疑為殺人犯?為什麼有人跟蹤他?而且連他妹妹也受到了牽連!

想到這些,諾勒反而暫時忘記了前幾個小時里發生的一切。他不能再回想那些可怕的事了,否則他的腦袋會炸開的。

在法國一個偏僻村莊的后街,在狂歡節期間,有三個人死於槍戰——其中一個是自己親自打死的。瘋狂!

「你認為『狼穴』意味著什麼?」賀爾汀問,

「當然知道。」他說。

賀爾汀驚奇地轉過身來。

再隱瞞事情的真相是毫無意義的。諾勒把他知道的,關於狼穴的事統統告訴了賀爾汀。

賀爾汀聽完之後沉默不語。

諾勒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過分。他使賀爾汀捲入了一場她不想參加的衝突中去了。僅僅幾天前,賀爾汀對他說,如果他不按她的命令去做,如果他講的情況與事實不符,她就離開巴黎,讓他水遠也找不到她。現在她會不會還那樣做呢?她能承受得住狼穴的威嚇嗎?

「你怕嗎?」諾勒問她。

「這個問題提得蠢。」

「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啊。」她把頭向後一仰,靠在靠背上,「怕我跑掉,對不對?」

「大慨對吧。你會那樣做嗎?」

她沒有馬上回答。他也沒有催促她。

終於,賀爾汀又開口了,聲音裡帶著感傷,這很象她姐姐的聲音,卻又那麼不同。

「我們倆跑掉的可能性都不大。道義和恐懼暫且不談,我覺得這種做法本身就不實際,對嗎?他們絕對會找到我們的。而且,一旦找到了就會殺死我們。」

「說得那麼肯定!」諾勒插了一句。

「這是現實。另外,我已經跑夠了,不願再奔波了,精力也耗盡了。以前是復仇團、敖德薩,現在又出來個狼穴。這三個獵手之間也象對我們那樣互相暗地跟蹤。該結束了。奧伯斯特先生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是正確的。」

「昨天下午我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我想,若不是我母親,我也不得不和你們一樣奔波逃避他們的迫害了。」

「海因列希·克羅森的兒子。」賀爾汀若有所思地說。

「還是另一個人的兒子。」諾勒回敬了她一眼。「我們不和培頓·瓊斯聯繫了,你同意嗎?」

「同意。」

「軍方諜報部五處肯定會找我們。他們沒有別的辦法。他們派來跟蹤我們的人死了。他們知邁會向我們提出一大堆問題的。」

「而我們又不能回答說是他們跟蹤了我們,我們並沒有跟蹤他。」

「我納悶那兩個到底是什麼人呢?」諾勒道。

「我猜是復仇團的人。這是他們的慣伎。」

「也許是敖德薩的人。」

「可能。但是抓我的那人德語講得很怪,聽不出是哪兒的口音。他不是慕尼黑人,肯定也不是柏林人。這就怪了。」

「你說說怎麼個怪論。」

「喉音很重,不過還算柔和。僅這點能說明什麼問題嗎?」

「說明不了多大問題。根據這一點你就認定他們是復仇團的人?」

「是不是復仇團有什麼關係?我們始終得提防這兩個組織。這點是我始終遵循的原則。」她走過來拉起諾勒的胳膊。「可是,我很替你難過。」

「難過什麼?」

「瞧,你也和我們一起跑起來了。如今你也成了那些苦命的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孩子中的一員了。而你又沒受過訓練。」

「我好象已經集訓過了。」

賀爾汀抽回手說:「你應該去柏林了。」

「我知道。我們必須儘快行動。一定要找到凱瑟勒,爭取到他的合作。」諾勒停了一下,接著說:「他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後關鍵。」

賀爾汀聽了苦笑了一下,「已經有了你和我哥哥;你們都是知識淵博的人,而且都磨拳擦掌,躍躍欲試。凱瑟勒一定也萬事俱備,只欠一請了。蘇黎世才是關鍵。它才真正解決問題呢。」

諾勒看了她一眼,不需多加思索就能看出她在想什麼。蘇黎世意味著一筆超乎想像的財產。當然,其中的一部分要用來控制——如果不能消滅的話——敖德薩和復仇團的盲從者。諾勒明白,賀爾汀知道自己目睹了他們的恐怖活動;如果她願意,她可以成為三個執行人之一。她哥哥也會同意的。

「我們一定讓蘇黎世的機構發揮作用,你馬上可以結束這種四處奔波的日子了。我們都可以過安定的生活了。」

賀爾汀憂鬱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她移坐到諾勒旁邊的座位上,挽住他的胳膊。她的頭依靠著諾勒的肩膀,長長的金髮從他的茄克衫上飄散下來。

「我找你,你找我。」賀爾汀的聲音有些怪,飄忽不定,「若不是那個人用生命救了我們,今天下午我們早就見上帝去了。」

「他是個職業特工,」諾勒答道。「我們的生命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他在跟蹤一個人,一個他認為能給他提供情報的人。」

「我知道。以前我也見過一些職業特工員。他們常以特殊的職業目的為借口,動不動就輕而易舉地犧牲別人。可這個人臨死還挺夠意思的,換個人就不知怎麼樣了。」

「這話什麼意思?」

「你沒受過訓練,一定會按他的話去做。他可以用你作為吸引火力的釣餌。如果他不儘力保護你,你就得吃子彈,接著輪到我。我對他並不重要,混亂之機,他完全可以把他感興趣的人弄到手,然後逃之天天,免於一死。可他救了我們。」

「我們去巴黎的什麼地方?」

「不去巴黎,」賀爾汀說。「去阿讓特伊 。那兒有一家小旅店,座落在塞納河畔,非常吸引人。」

諾勒左手撒開方向盤,撫摸著瀑布般散落在他茄克衫上的金髮說,「你很迷人。」

「我嚇壞了,請幫我趕走恐懼。」

「阿讓特伊?」諾勒若有所思地說。「啊,你剛到巴黎幾個月,知道的東西可真不少。」

「我得知道哪兒的人才不會問這問那。我要儘快教給你。你也得快點學。走比朗庫爾那條路,請開快點。」

他們的房間俯瞰著塞納河。玻璃門外是一個小小的陽台,正好凌空於河上。他們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兒,呼吸著夜晚的清新空氣。

諾勒摟住賀爾汀的肩頭,看著腳下幽暗的河水,誰也沒說什麼;他們互相依偎看,從中得到安慰。

有人敲門。賀爾汀警覺起來,諾勒笑了,示意地別害怕。

「別緊張。你洗澡時我要了一瓶白蘭地。」

賀爾汀朝他一笑,長出了一口氣。「你真該讓我來干這事。你的法語怎麼行?」

「我能說『雷米馬丁』 ,這是在我上學的那個地方學來的第一句話。」諾勒說完放開賀爾汀走進房裡。

赫克洛夫特從侍者手裡接過托盤,站在那兒注視了賀爾汀一會兒。她關上了通向陽台的門,正凝望著窗外的夜空。她是個喜歡獨處的孤獨女,此時卻投向了自己的懷抱。對此,諾勒心裡非常明白。

諾勒渴望自己了解更多的情況。她漂亮,這是明擺著的,無需精心打扮。她對自己的風采也不會沒有察覺。她的才智過人也是有目共睹的無需多加評論。除了她的才智,她還熟悉她那充滿鬼院蹈題的世界。她遇事沉著老練,行動敏捷、果斷,雖然她至少數十次地利用自己的肉體達到目的。不過,諾勒壞疑她幹這種事的時候是極為冷靜的。似乎表明:買者注意,除了肉體之外,你們什麼也得不到。我的思想永遠屬於我個人,你們分享不到一點一滴。

賀爾汀轉過身來。她目光溫柔,表情熱烈,然而,她心理上似乎還很疏遠,還在觀察。

「你真象個急躁的招待在催人入席。」

「跟我來,小姐。」諾勒說著端著托盤朝房間另一頭的小寫字檯走去。他把托盤放在桌上。「請問小姐,您要不要坐在臨水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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