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倫敦有一位舞台設計家,名叫威利·埃利斯。他同時又是一個在大西洋兩岸富豪中享有盛譽的室內裝飾家;諾勒猜想,人們僱用他常常是因為他有著暴躁的脾氣和演說家的才能,而往往忽視了他天生就要的搞室內裝飾的本領。

諾勒本人曾與威利合作過四次。他每次都發誓自己是最後一次和他共事了,然而每次他都清楚地知道還會有下一次的合作。

事實上,諾勒特別喜歡威利。這個愛衝動的英國人不僅僅技術好、為人聰明,而且,當他冷靜下來後非常善於思考,稱得上是位舞台設計天才。同諾勒打過交道的許多同行中,沒有一個人對設計史的鑽研比得上威利廣博。所以,拋開他性格中容易衝動的一面,威利又是個很有情趣的人。

多年來,他倆一直保持著聯繫。每次諾勒來倫敦總要抽時間去拜訪威利。這次他原以為停留時間少,恐怕見不到威利了。

此時此刻,他感到非常需要威利的幫助。他通過倫敦一個問訊處查到了威利的電話號碼,撥了他的電話。

「諾勒,我的朋友,你神經是不是出了點故障?除了那些討厭的嘰嘰喳喳的鳥兒和馬路清潔工,這時候還沒人起床呢。」

「我遇到麻煩了,威利。需要你幫忙。」

諾勒現在呆的那個小村莊對埃利斯來說並不陌生。他答應立即前去相助。

三十分鐘後,威利就趕到了,嘴裡不停地罵著路上遇到的都是些白痴。

諾勒上了他的車,握住了威利伸出的手,同時也止住了他那富有特色的辱罵。

「你怎麼搞得渾身上下這個樣子?聞起來一股酒吧女招待的胳肢窩味兒。快打開車窗!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

諾勒簡要敘述了事情經過。沒提具體人,也沒講任何細節。接著他說:「我必須去巴黎,可有人想阻止我。跟你說,我沒幹錯事,更沒幹違法的勾當。除此之外我不能告訴你更多的情況了。」

「錯和對是相對而言的,對不對?至於違法嘛,一般是屬於專門論述的題目或是高水平律師涉及的範疇。我能不能設想你引起了一位可愛的女士和她憤怒的丈夫的糾紛?」

「太好了。你完全可以這樣設想。」

「這樣一來,我也不至於受牽連。說說看,究竟是什麼防礙你去機場乘下一航班去巴黎呢?」

「我的衣服、皮箱和護照都在倫敦一家旅館裡。如果我到那兒去取,想阻止我的人就會發現我。」

「瞧你這煞有介事的樣子,這夥人還挺厲害哪。」

「可不是。」

「這事好辦,我去旅館取東西,結賬。若說你是我在索霍貧民窟發現的一個任性的殖民地居民,難道會有人來跟我爭這種特權嗎?」

「大概服務台那兒會出點麻煩。」

「我想像不出會有什麼麻煩。我付的錢是王國的硬通貨。你再給我寫個便條兒:他們可以核對筆跡嘛。」

「但願你說得都對。不過,我還想到一個問題,那些想找到我的人一定跟旅館服務員取得了聯繫。他們可能會死乞白賴地打聽出我在哪兒才讓你取走東西。」

「那我就告訴他們,」威利笑著說,「我把咱們呆的村莊和電話號碼告訴他們,就說這是你下一個落腳點。」

「什麼?」

「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對了,汽車儀錶板的小貯藏櫃里還有點科隆香水,看在上帝的面上,快往身上灑點兒。」

埃利斯讓洗衣店來人取走了被威士忌浸透的衣服,並要求他午後送回來。他隨即離開舍爾西公寓,前往貝爾格萊維亞旅館。

諾勒洗過澡,颳了臉,把臟衣服放在門外的籃子里,接著給出租汽車公司撥了個電話。他解釋了為什麼不能親自去愛爾德維特汽車修配站取車。因為英軍方諜報部五處的人一定在那兒守候,如若他開起車來,英國人定會窮追不捨。

出租汽車公司不情願代勞,但舍此又無其它辦法。如果想要車,只得公司出面去取。諾勒向他們表示了歉意,再三申明情況實在緊急,賬單可以寄到他在紐約的辦公室。

他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英國才行。無容置疑,軍方諜報部五處的人會監視所有機場和通過海峽的一切過往船隻的。他想,在飛機起飛前的最後一刻買一張去巴黎的機票,然後夾在眾多的旅客中或許可以矇混過關。不管運氣如何,他都要在英軍方諜報部五處獲悉他離開英國之前到達奧利機場。好在飛往巴黎的短程航班很多,海關檢查也不甚嚴格。另一個辦法是買兩張機票:一張去阿姆斯特丹,另一張去巴黎。他從荷蘭航空公司檢票口進入機場,再以什麼借口從機場候機室外跑到飛往巴黎的班機的起飛地點。讓威利帶著行李在那兒等他。

諾勒想的算是什麼呢?行動方案?逃身之計?還是同謀詭計?總之,他現在無異於一個沒有犯罪行為的罪犯,一個不能講真話的人。因為講明了真相就意味著極大的危險。

他的心口窩又疼了,疼得大汗淋漓。他感到了虛弱,有點頭暈。於是穿著威利的浴衣倒在長沙發上,閉上雙目。此時,他腦海里又浮現出柯立清溫馨白皙的肌膚和那張在飛機上見過的面孔。他彷彿清楚地聽到了喊叫聲。隨後,就在充耳的喊叫聲中入睡了。

他突然醒來,覺得似有人站在旁邊瞧著他。他不禁一驚,急忙翻身坐起。原來是威利站在他身旁。他這才如釋負重地舒了口氣。

「看來你已經休息了一會兒,好多了。連上帝也對你身上的味兒滿意多了。」

「拿到我的東西了嗎?」

「拿到了。你的擔心是對的。他們非常急於知道你在什麼地方。我交完錢,經理出來了。他的一舉一動就象個警方代理人。後來,也許是被我唬住了,他的怒氣才平息下來。他還得到了一個電話號碼,就是你現在住的這個地方的。」

「我現在這個地方的?」

「對。恐怕你的壞名聲不那麼容易變好,除非你動手術換換心臟。實際上,這是騎士橋一家醫院的號碼,它沒有得到國家衛生部的正式營業執照。這所醫院主要醫治性病。那兒有個醫生跟我很熱。」

「你太過分了。」諾勒說著站了起來,「我的東西在哪兒?」

「在客用,我原以為你想換換環境。」

「多謝了。「諾勒說完朝客房門門走去。

「哎,你認識布諾凡托拉嗎?」

諾勒停住腳步,點點頭說,「認識。」想起自己曾在里斯本機場給桑姆拍過三封海底電報,落款的地址是倫敦貝爾格萊繼亞旅館。於是又叮問一句:「他來過電話嗎?」

「來過好幾次。我猜一定有急事。旅館服務員說,電話是從庫臘索島打來的。」

「我知道他的電話號碼。」諾勒說,「我必須和他取得聯繫,電話費記在我賬上。」

五分鐘後,電話里傳來了桑姆刺耳的聲音。在此之前五秒鐘,諾勒意識到繼續要求桑姆工程師替他撤謊是很難為他的。

「麥爾斯一點也沒閑逛盪,諾勒。他跟我說他發出了一份要你返回紐約的法庭傳令。考慮到他們都是美國人,麥爾斯準備將它直接發到當事人手裡。麥爾斯知道他們不能強迫你回來,但他說你受到通緝這件事瞞不過他們。諾勒,這事有些棘手。因為哪家主顧的工資單上也沒你的名字。」

「他說為什麼了嗎?」

「他只說你那兒有他們需要的情報。」

諾勒想,自己如能趕到巴黎,他希望布諾凡托拉能與他聯繫上。但給他留下具體地址似乎不大妥當,這會給他增加負擔。於是便說:「聽我說,桑姆,今天晚上我要離開這兒去巴黎。香榭里大街上有一家美國郵件傳遞辦事處,如果有什麼事就往那兒給我發電報。」

「如果麥爾斯再打電話來,你看我該怎麼說?我可不想再毫無準備,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

「就說你跟我聯繫上了,把他正千方百計找我的事告訴我了。告訴麥爾斯,就說我答應儘快和他聯繫上。你就知道這些。」諾勒停了停,接著又說,「還可以告訴他我必須去趟歐洲,不過,不要主動講這話。如果他再逼得緊,可以把美國郵件傳遞辦事處的地址告訴他,我可以通過電話得到信件。」

「還有件事要跟你說。」桑姆有些笨嘴拙舌。「你媽媽也來過電話。對她撒謊,我真感到自己是在犯罪。諾勒,你不該跟你媽媽撒謊。」

諾勒聽罷微微一笑。這位桑姆先生一生的奔波曲折也未能使他改變義大利人的本性。想到這兒,他問道,「我媽媽什麼時候給你打的電話?」

「前天晚上。她講話真象個貴婦人。我對她說希望轉天能接到你的電話。所以,我從昨天早上就開始給你掛電話

「我到巴黎後結我媽媽打個電話。還有別的事嗎?」

「這些還不夠嗎?」

「夠多的了。過幾天我再跟你聯繫。不過,你也知道有事該往哪兒給我發報。」

「好吧。如果你媽媽再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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