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激情燃燒的歲月 吳玠扭轉乾坤

在宋金交戰中,宋軍幾乎是節節敗退,一直未能在戰爭中佔得便宜,難道宋軍真如教科書上所寫的那樣羸弱不堪?終於金人也發現,宋軍雖然節節敗退,但是耐力比較好,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為了早日解決掉這個大麻煩,金改變戰略,「以和議佐攻戰,以僭逆誘叛黨」。也就是給南宋內部、外部都製造點兒小麻煩。比如扶植劉豫的偽齊傀儡政權,既可以作為宋金的緩衝地帶,也可以作為進攻南宋的前線。而劉豫原為宋人,頗有以夷制夷的意味,這樣既可消滅兩河一帶的抗金力量,又鞏固了自己的防線。

而在軍事上,金人採取重點進攻的方式,估計是打算形成包圍圈,圍困南宋。可惜天不遂人願,出來一個擋路的,來了個逆轉乾坤,一掃低迷的士氣,重振大宋雄威。

誰呢?岳飛?可惜在這裡立下這不世之功不是岳飛,而是吳玠。

吳玠,字晉卿,德順軍隴干(今甘肅靜寧)人。史稱其「少沉毅有志節,知兵善騎射,讀書能通大義」。十五六歲時,就跟隨同鄉的成年男子投軍吃軍糧,作戰勇猛,多謀善斷,曾以百餘騎沖入西夏軍大營,斬首一百四十級而歸。

而他最令人津津稱道的豐功偉績是建炎三年(1129年)春二月在彭原店的一場伏擊戰,他把長驅入關的金帥婁室孛堇與撒離喝打得找不著北,死傷慘重,五千金國騎兵,幾乎全軍覆滅。撒離喝心膽俱裂、精神失常,「懼而泣」,逃跑的路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天昏地暗,搞得連他手下的小兵都看不過眼了,極其鄙視地稱他是「啼哭郎君」。

吳玠這次又在無意中扮演了扭轉戰爭局面的角色。

話說張浚在富平給對手留下了上百萬石糧食,匆匆解散五路兵馬,自行回朝述職。

金人已經從這位運輸大隊長的身上嘗到了甜頭,當然不肯就此滿足,他們把淮東、淮西和京西三大戰場交給劉豫打理,集結好兵力,源源不斷地開進西線,準備大舉入蜀。

也活該金人倒霉,他們在這裡碰上了在血與火中成長起來、比同齡人更加深沉、有大略的吳玠。早在富平大戰前夕,吳玠就曾勸張浚駐紮在今富平縣城以東的平原上的軍隊遷移到高處。宋軍以步軍為主,山地運動戰是強項,而大軍駐紮平原之上,地勢偏低,地形開闊,利於金軍重騎兵的衝擊,一旦開戰,異常吃虧。而如果將軍隊往西邊後撤幾十里,居高臨下、依山布陣,既可以利用後面山體的掩護防止金人騎兵的迂迴攻擊,又可以憑高踞守以化解金人騎兵仰攻衝鋒的攻勢。

張浚回朝後,吳玠更可便利行事。

吳玠將倚守在大散關上的主力部隊轉移到大散關東面的和尚原上,積粟繕兵,修築防禦工事,作堅守計。

吳玠的部署一出,爭論聲四起。和尚原地勢開闊,卻不在交通要道上,軍事地位遠不如大散關或者漢中,故應駐兵大散關或退守漢中,以防敵人入蜀,萬一守不住還可以率先退入四川。

而吳玠認為和尚原距鳳翔不足百里,和大散關一樣,同是控扼川、陝交通的要地,又可以策應鳳翔,二者關控斗絕,出可以攻,入可以守,則兵書上的「表裡形勢」。最妙的是和尚原四周陡峭,頂上平坦開闊,還有水泉,在和尚原上俯瞰大散關,大散關「直如蟻蛭」,是一個易守難攻的絕佳屯兵之地。金兵絕不敢繞過和尚原,徑自入蜀。

事後證明,金人發現了和尚原上的駐軍後,自始至終都不敢叩關輕進,所有的軍事行動都圍繞著和尚原展開。可以說,吳玠是發掘和尚原軍事價值的第一人。

紹興元年(1131年)正月,金軍陝西主將婁室孛堇病故,兀朮全面接管陝西戰場。

五月,在兀朮的部署下,金將沒立從鳳翔出散關,與烏魯、摺合兵分兩路,約定會戰和尚原。兀朮的如意算盤是由烏魯與摺合指揮秦州金軍從階州(今甘肅武都)和成州(今甘肅成縣)出發,在和尚原北山列陣索戰,而沒立所領的北路軍則經箭筈關向南推進,從南北兩個方向分頭夾擊和尚原。

但可惜,兀朮的意圖被吳玠看破。吳玠兵分兩路,一路待戰,一路設伏。

戰爭開始,吳玠先命諸將在北山嚴陣以待,另外又在黃牛嶺北面的神岔設伏,阻北打南、阻南打北,交替進行,使得金軍南北對進的兩軍始終不能會合。

因為山谷路狹多石,金兵的馬匹難以前進,只好舍馬步戰。在騎兵優勢已經完全喪失的情況下,老天爺又來湊了一把熱鬧,當日辰時,天氣大變,大風雨雹從天而降,搞得遠道而來的金兵狼狽不堪。

宋軍上下激奮,士氣大漲,盡佔了天時、地利、人和之便。

經過四個時辰的殘酷搏殺,金軍南北會合的計畫宣告流產,烏魯被斬,沒立和摺合潰逃。

兀朮氣得暴跳如雷,大會諸道兵馬,集結起十萬餘鐵騎,廣造浮橋,橫跨渭水,從寶雞始,一路壘石為城,夾澗與吳玠相拒。

吳玠毫無懼色,繼續貫徹自己既定的方針,堅守和尚原。為了以步制騎,他還特意準備一套相應的獨門武器和應對方略。

十月十日中午時分,兀朮在向大散關發動佯攻的同時,以優勢兵力向和尚原發起了猛烈進攻。到了半山腰,兀朮突然發現,山坡上、叢林中、大石壘成的工事掩體里,有無數密密麻麻的弓弩,把他們當成了靶子。

這些弓弩手並不是獨立分割的單元體,而是吳玠經過精確的計算後,根據有利的狙擊方位,進行合理計算,讓弓弩手依託有利地形,藉助構築堅固的防禦工事,科學地設置射擊點,每一個射擊點上都配有幾個射擊隊,輪番發射,號稱「駐隊矢」,再由這些「駐隊矢」有機組合,結成的弩陣。

該弩陣以弩兵轉換位置輪番射擊,既節約上弦的時間,又可以保持火力的連續性,堪稱明成祖的永樂槍陣和腓特烈大帝的普魯士線形槍陣的鼻祖。弩兵使用的弓箭是神臂弓的加強版——更強大、更輕便的破虜弓。

當兀朮的騎兵團風馳電掣,勢如奔雷地向上衝鋒時,破虜弓發揮了先進弓弩的優勢,連發不絕,密不透風,遠距離地大量殺傷金軍,連續挫敗了金軍三次大規模進攻。

傍晚時分,兀朮不得不結束了進攻,鳴金收兵。

然而,來時容易,去時難。

沒等他動身,吳玠率軍隨後掩殺過來,金軍陣形大亂,潰不成軍。

然而,兀朮的麻煩還不止於此。他退到了必經之路——神岔,吳玠安排的一支伏兵已等得相當不耐煩了,四面殺出,在夜色中揮刀大砍大殺。金軍叫苦連天,狼狽而逃,在狼奔豕突中,大批士兵跌入崖澗而死。兀朮背後連中兩支流矢,倉皇失措之際,「割須棄袍」,僅以身免。

這一戰,宋軍生擒了不露孛堇、羊哥孛堇等二十多名高級將領,俘獲了數以千計的金軍甲士,收割了一萬多顆金人頭顱。

其中不露孛堇是粘罕的侄子,羊哥孛堇是粘罕的女婿,遠在燕京的粘罕得此消息,氣得暴跳,咆哮不已。

身被箭傷、帛攀其臂、蔫著腦袋的兀朮剛回來,吳乞買就將他降為元帥左都監,分派到雲中粘罕的帳下效命,而重新以「啼哭郎君」撒離喝為陝西經略使,率兵屯駐鳳翔府,與吳玠相持。

和尚原之戰,是宋金兩國正面戰場上宋軍取得的第一場重大勝利。其意義遠勝於它本身的軍事意義,其被後世稱為南宋的「中興十三處戰功」之一,由此可見它的威力。

此戰之前,宋軍在西北戰場上連戰連敗,國土紛紛淪陷,眼看四川岌岌可危,當時已經有人提出要放棄成都平原,退保夔州(今四川奉節),以集中兵力保住長江上游的川東地區。吳玠和吳璘兄弟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敢於迎戰強大的敵人,並憑藉自己不懈的努力和堅持的信念,憑藉幾千潰兵力克金軍十萬之眾,這才成功地扭轉了宋軍的被動局面,可謂挽狂瀾於既倒。隨後,吳玠又接連挫敗了撒離喝和偽齊的聯軍,確保了川蜀的安全,這是後話。

吳玠一戰成名,被朝廷加封為鎮西軍節度使,成為五大將中第四個建節者,也是南宋因戰功受封節度使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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