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變局裡的那些人 斷送了半壁江山的一嗓子

建炎三年(1129年)十一月十八日,兀朮正式渡江。

負責率領「拐子馬」從兩翼率先過江的是渤海萬夫長大撻不野、鶻盧補、當海、迪虎等四員猛將。這四人中,大撻不野是個狠角色。

大撻不野是遼陽人,世代在遼國為官,金人攻陷遼陽後,他迅速拜在阿骨打帳下,為金人效力,在攻破遼國的東、西、中三京中立有大功,被授猛安(千夫長)兼同知東京留守事。一次,二十萬遼軍來攻,阿骨打命他率本部守營,他堅請出戰,沒有被允許。旁邊有人勸他:「現在遼軍人多勢眾,主動出戰,凶多吉少,以守代戰豈不是更好?而且,主上又不同意你出戰,你為什麼還要苦苦申請呢?」大撻不野像服了興奮劑似的,把胸脯拍得山響,大聲說:「丈夫不得一決勝負,尚何為?如果真的臨戰不捷,雖死猶生也。」

阿骨打「聞而壯之」,同意出戰。

大戰一開,雙方互相衝鋒,幾個回合下來,金兵人少,有點招架不住了,緊急關頭,大撻不野率本部兵馬從側翼橫擊,連殺數百人,遼軍氣勢頓減,敗退而去。這一戰,大撻不野一戰揚名。

天會三年(1125年),二太子斡離不南下伐宋,大撻不野更是充當了陣前的急先鋒,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逢州取州,遇府奪府,一路摧城拔寨,衝鋒在前。

一時間,刀光劍影,槍來戟往,喊殺連天。

杜充氣得直瞪眼,只好罵罵咧咧地返回宣撫司衙門。

長江江面寬廣,水流湍急,號稱天塹。

與此同時,拔離速、撻懶、耶律馬五等率領的西路軍也已由黃州(今湖北黃州市)渡江,烽火燃遍江西、湖南和湖北三路,駐江州(今江西九江市)的劉光世軍望風逃竄。

受命防守江淮的杜充又只是守江不守淮,讓金兵輕而易舉地渡過了淮水。即使是負責守江的軍隊人數也不多。負責守江的水軍統制邵青兵力單薄,包括邵青在內,才十九人,而戰船只有一艘。

陳淬是一名資深的戰鬥英雄,他的死,更堅定了岳飛的殺敵報國的決心。出身貧寒的岳飛,深知生活的不易,豐年百姓的生活尚且不易,更何況是在兵荒馬亂、異族入侵的戰亂時期,從小父親的俠義心腸、母親的深明大義、師傅的武人氣概、宗澤等人的赤膽忠心都讓岳飛感觸頗深。而戰場上的慘烈和百姓慘遭異族蹂躪後的慘狀更讓岳飛義憤填膺,加強了岳飛保家衛國的信念。

北風呼嘯,江水咆哮如雷,偶有水花濺到臉上,奇寒徹膚刺骨。邵青和這十八士兵,為了抗擊侵略者,為了捍衛一個守江戰士的尊嚴,在強大的敵人面前,沒有選擇退縮,而是悲壯地迎敵。

在敵眾我寡的形勢下,邵青他們無疑是螳臂當車。

兀朮的騎兵已經全部投入戰鬥,一因無「鐵浮屠」,二因「拐子馬」奔雷式的襲擊戰機已失,故而所佔優勢並不明顯,而宗澤嚴厲的練兵效果也充分展現出來,宋軍並無懼色,雙方大戰多時,反覆拉鋸,「自辰至未」苦戰了十幾個回合,「勝負略相當」,戰爭出現了膠著狀態。

江面再無南宋守軍,金軍「渡長江如蹈平地」,從容過江。

陳淬所帶來的兩萬人都是宗澤當年一手打造出來的悍兵,戰鬥力極強,一看當下形勢,馬上投入戰鬥。

大撻不野「抃視其水可涉,則麾兵舍舟趨岸疾擊之」,金兵策馬從船上直接跳入江中,疾風一樣卷向岸邊,因為來勢太猛,宋兵陣腳不穩,很快敗退。

大撻不野興奮地緊追其後。他的背後,是源源不斷渡江而來的金兵。

緊急關頭,陳淬領著岳飛、戚方等十七將,兵兩萬,堪堪趕到。

陳淬,字君銳,莆田人,曾跟隨名相呂惠卿戍邊,斬殺西夏兵無數,屢建奇功。宣和四年(1122年),出任真定路分都監兼知北砦、河北第一將,不久,又拜忠州團練使、真定府路馬步副總管。金人入侵真定府,陳淬孤軍奮擊,「妻孥八人皆遇害」。

領兵出發前,他曾建議杜充說:「金兵雖多,但他們不過只有二十多艘船,每艘船所運載的不過五十人,他們每渡一批人,不過千餘人。如果我們在葭蘆一帶埋伏,他們每渡一批,我們殲滅一批,一定能大獲全勝。」杜充不聽。

杜充為了贏得這場戰爭,又把王燮的部隊也押上了。但未曾料到,竟然弄巧成拙了。

水門剛打開,逃難的民船「爭門擁隘」,千帆齊發,杜充的大船根本開不出去。

岳飛急忙率領手下的將士從旁邊殺過去截住,與之交戰。

岳飛所部以騎兵為主,來往馳騁,反覆砍殺,往往剛將大撻不野的氣焰壓下去,又有一批金兵從船上下來,補入戰團中,金人一個攻擊波連著一個攻擊波,令宋軍應接不暇,宋軍打得異常艱苦。

時值寒冬,寒風侵肌,鐵衣難著,角弓失控,無論是淌出的汗還是流出的血,都很快凝結,岳飛克服困難,大展神威,後人題詩讚道:

按照杜充的想法,王燮的部隊上來,宋軍的力量肯定會加強,王燮手下有一萬三千多兵馬,屬於御營軍,是政府的中央軍,武器裝備都是當時宋軍中最好的。

這個王伯龍是瀋州雙城(今黑龍江雙城)人,在戰場上喜歡「被重甲,首冠大釜」,非常吸引眼球。王伯龍這樣做,除耍酷扮帥外,也是藝高人膽大。因為打扮得太過另類,就容易成為攻擊的對象,刀槍劍戟一起招呼,普通人很快就得玩完。可王伯龍自認武藝精熟,技藝了得,常常在戰陣中橫衝直撞,以一當十。史稱其在攻宋過程中,破孔彥舟、敗酈瓊,取保州、下青州(古「九州」之一,約指泰山以東至渤海的廣大區域),攻徐州、泗州、廬州(治安徽合肥)、和州(今巢湖市和縣),戰功第一。

此人一上場,就帶領他的本部騎兵直接殺向陳淬。

相對而言,擁有二十多條船隻的金兵,優勢十足。

這次渡江,他早已等不及了,兀朮的命令剛下,他就一揚手中的大刀,回頭向手下的將士喝道:「弟兄們,牽馬上船,跟我上!」率先橫渡長江。

最後一批上岸的金將,除了兀朮外,還有一個叫王伯龍的悍將。

陳淬的護衛親兵抵擋不住,紛紛倒地。

杜充一走,金人就輕輕鬆鬆地把建康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誰都沒想到,這支軍隊還沒上陣,很多士兵已兩股振振,發足欲逃。

王燮大將軍驚慌之餘,大呼小叫道:「兵敗了!兵敗了!」就這一嗓子,軍心大亂,一萬三千兵馬還沒和金人正式交戰,全部望風而逃。

王燮本人仗著馬快,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宋軍的陣腳卻因此大亂,金軍乘勢攻擊,陳淬精疲力竭,在亂軍之中被俘,餘下將官四下潰逃。

雙手反剪的陳淬「據胡床大罵,刃交於胸而色不動」,只求速死。

兀朮成全了他,將他和他的侄子陳仲敏一併殺死。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杜充接到戰報,大驚,命人開水門準備從水上逃遁。

「天寒色青蒼,北風叫枯桑。」岳飛孤軍力戰到日暮,「諸將皆潰去」,後援不至,士卒乏力,只得在蒼茫的夜色中將軍隊開到建康城東北的鐘山駐紮。

君不見南熏門、鐵爐步,神矛丈八舞長蛇,雙練銀光如雨注。

又不見鐵浮屠、拐子馬,斫脛鋼刀飛白霜,貫陳背嵬紛解瓦。

金軍在這一天夜裡全部渡過了長江。

老百姓當即回應說:「我們也去迎敵!」

杜充的親信哄騙老百姓道:「大家不要慌不要慌,都讓一讓、讓一讓,杜相公的戰船急著要開去迎戰金人呢!」

陳淬他們趕到的時候,金兵已經大部分渡過了河。

另一個統制官郭吉率領手下的士兵陳列江口,嚴陣以待。

大軍開到信德府(今河北邢台縣),其他各部金軍連攻數日不下,大撻不野大怒,率本部兵利用弓弩壓制住城樓的攻勢,「薄城先登」,從樓角攻入。打浚州(今河南浚縣),金兵無船渡河,又是大撻不野「使勇悍者徑渡」,衝到對岸,「擊其守者而奪其戍柵」,開闢灘頭陣地,架起浮橋,接應大軍過河。攻襲慶府,其他各部金軍正在忙碌著搬運攻城器械,也是大撻不野,一不敲鑼,二不鳴鼓,「命軍士預備畚鍤及薪」,一舉破城。

第二天,杜充挑選出五十名孔武有力的健卒,每人犒賞銀十兩、絹十匹,讓他們在前面為自己開路。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五十名「開路神」在前面披荊斬棘,砍殺民眾,杜充終於率三千親兵從「亂眾叢中」殺出一條血路逃到了江北的真州(今江蘇儀征市)。

百姓們指著他的背影唾罵道:「這個杜相公只知道殺自己人,現在大事緊急,卻要棄城先逃!」

建康虎踞龍盤,形勝東南,號稱江南第一重鎮,水陸要道四通八達,它的失守,意味著江南大地即將全面陷落。

駐紮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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