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扎侖法師的摧心降 第一節

月影漸漸染滿香江,旺角、油麻地、尖沙咀開始燈火斑斕,天橋上來來往往的購物人潮川流不息。紫荊花廣場上依然擠滿了來自大陸的觀光客,在蘭桂坊消磨時光的年輕男女也玩興正濃。

夜色闌珊中,沒有什麼人注意到,在灣仔一處冷寂背街的破舊大廈內,十樓上的一個單元很不尋常。這間屋子從兩天前起常有幾個年輕男女出出進進,他們儀錶整齊,眼神銳利,卻絕不與其他的住客做過多的接觸。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住在隔壁的李阿婆並不想打聽這伙年輕人的具體情況,但是今天她打開防盜鐵門打算扔垃圾時,卻看見一對穿著摩登的男女正在輕輕敲這個單位的門。李阿婆免不了多看了兩眼,這個男人實在長得過於像某位當紅的電視明星,而那個女人雖然也很漂亮,但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顯得有些無情和嚴肅。

這個單元里的男男女女會不會是什麼演藝學校的學員呢?李阿婆一直到步入電梯腦子裡還轉著這個念頭。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裡原來是西九龍警察總署租下的,專為安置一些不便留在警局的污點證人。

「雨哥、Madam,你們來了!婉儀怎麼樣?」門剛打開,白宛蓉就急切地問道。

「身體沒有大礙,我們剛才去瑪利亞醫院看過她。她已經醒了,本來想接她回家,但醫生說還需要留院觀察一晚上。」

蘇雨和陳碧華一邊答著一邊閃身進屋,這是一間三居室的屋子,正在值班的警員除了白宛蓉以外,還有一名男警員正拿著望遠鏡朝對面街道查看,另一名面容俊秀的青年男子正在電腦前監看卧室里的畫面。他就是蘇雨的助手小唐,看見兩人進來,忙起身打著招呼。

「雨哥、Madam,人就在裡面,已經接過來兩個小時了,但他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盤腿坐在地上,好像在祈禱什麼。」

蘇雨微微點頭,這一切都是在他預料之中。

陳碧華性急,幾步跨到卧室前,輕輕推開一條縫望去。房間的窗戶被打開了,悠悠的海風吹得窗帘不斷晃動著。一位穿著泰國傳統服飾,皮膚黝黑的老者正面朝窗口盤腿打坐,紋絲不動。

「他就是汪海的外公扎侖法師?」陳碧華合上門,悄聲問小唐。

「是,據說他在族人中威望很高,族長有不能決斷的事都會請教他。如果有哪個族人犯了錯,也會讓他施法懲戒。還有,他有二十年沒離開過那個小村子了。這回要不是為了汪海這個寶貝外孫子,說什麼他也不會隨我來的。」

「蘇雨,你確定這個泰國巫師真能幫我們說服汪海吐口?萬一他在審訊時玩什麼花樣呢?我們又不懂泰語。」陳碧華顯然還顧慮重重。

蘇雨眼神堅定:「不用擔心,我懂一點泰語,日常的對話都能聽懂,小唐自小在泰國生活過,精通泰語,再說我已經請泰國警方相關人員和扎侖溝通過,告訴他如果汪海不交代實情,幫我們查清他所加入的秘密組織,那麼汪海將因為謀殺、幫助重刑犯越獄等罪名被判終身監禁。汪海的母親不久前查出得了癌症,老法師為了女兒在人生的最後階段不失去獨子,才答應來香港勸服汪海轉為警方的污點證人。本來我和劉警長通了氣,預備讓他和戈登同時進行,雙管齊下,看看能不能拿下汪海,但是,沒想到戈登會緊接著遇險。現在,也只有寄希望於這位扎侖法師了,勸說,或者是催眠。」

「催眠?扎侖也會催眠?」陳碧華和白宛蓉幾乎異口同聲。

蘇雨還未開口,小唐就搶著答道:「其實,泰國的降頭術也和歐美的催眠術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利用藥物或者其他媒介達到控制人精神的目的。扎侖既然可以給人下降頭,自然也可以控制別人的精神。再說,他很了解自己的外孫汪海,自然催眠他、令他說出真話也毫無問題。」

蘇雨鼓勵般拍拍他的肩膀:「小唐說得很對。扎侖的確有這樣的功力,只要他肯真心幫我們。小唐,現在你進去和扎侖談一談吧,告訴他我們需要他做的事。如果他願意,我們立刻送他去警察總部見汪海。」

「雨哥,看我的吧!」小唐點頭,轉身進入了卧室,雙手合十向扎侖行了禮,隨即也盤腿坐下,兩人開始操著一種極難懂的泰國方言低聲交談起來。

蘇雨等人也在客廳沙發上坐下,靜等結果。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小唐才出來,一臉欣喜。

「雨哥、Madam,他同意了。說會全力協助警方,唯一的要求就是汪海轉為警方污點證人後能特批去泰國看看他的媽媽。」

蘇雨和陳碧華對視了一眼,點頭道:「這個沒問題,出於人道主義,就算汪海去不了,我們也可以把他媽媽接過來治療。」

十幾分鐘後,蘇雨他們乘坐的黑色賓士車拐過幾條街道,沿著雨後濕滑的路面徑直開到了位於灣仔軍器長街的警察總部。一行人都默默無言,把扎侖圍在中間,快步步入大廳,乘坐電梯直達十八層。

出了電梯,陳碧華示意白宛蓉和另一位男警員在樓道守候,自己和蘇雨、小唐陪著扎侖一直走到走廊盡頭的一間特別審訊室門前。這是專為身份特別的重犯準備的,因為布置得很溫馨舒適,而被警員們戲稱為「咖啡廳」。而能被帶進這裡「喝咖啡」的都是些警方著力爭取轉為污點證人的重刑犯。

「扎侖法師,你請進吧!我和蘇先生會在隔壁的房間看著你們會面。」陳碧華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這回似乎不用小唐的翻譯,扎侖也明白了意思,他微微點頭,整了整衣服,神色凝重,輕輕推門而入。

蘇雨、陳碧華、小唐三人忙進入了旁邊的房間,原來兩個房間是用特製的玻璃做了隔牆,從蘇雨他們這個房間可以隔著玻璃清楚地看到扎侖和汪海的一舉一動,而玻璃的另一面看上去卻好似一面真正的牆壁。

「汪海給扎侖跪下了,看來,他還是很尊重他這個外公的!這次會面有希望!」陳碧華面露笑意。

「小唐,戴上耳機,要聽仔細,把他們的每一句話都翻譯過來。」蘇雨摸著下巴專註地盯著隔壁的動靜。

小唐答應著,立刻戴上了特製的耳機,全神貫注地監聽起那邊兩人的對話。

汪海和扎侖兩人看起來都很傷感,垂著頭面對面坐了好一會兒,才低聲交談起來。

小唐一邊專心聽著一邊快速地翻譯:「扎侖讓汪海說出他背後的主使者,爭取轉為警方的污點證人。但是,汪海就是不肯,他堅持說,他的首領是神而不是人!他還說,這位首領是神在人間的代表,具有無比的法力,是未來世界的主人!」

陳碧華連連搖頭:「未來世界的主人!這個汪海真是瘋了!簡直就像被人洗腦了!」

蘇雨目光越發犀利,分析道:「這不奇怪,幾乎所有的犯罪組織成員都經過長時間的洗腦,組織的首領為了達到控制他們的目的,一定是試圖把他們原本的世界觀和人生觀抹去,而灌輸進去他們所謂的新思想。」

小唐突然神色一變:「他們爭吵起來了。扎侖很生氣,罵汪海不顧他媽媽的死活,而汪海則堅稱他的首領會來救他的,也會治好他媽媽的癌症!讓扎侖不要相信警察的話,趕快回泰國去。」

果然,玻璃那邊,扎侖和汪海都激動地站了起來,特別是扎侖,還不停地揮動著手臂,大聲說著什麼。而汪海則神色陰沉地站在那裡,嘴裡喃喃自語。

「扎侖似乎在說他們族人的歷史,如何從緬甸遷徙到泰北的山區,如何在那裡紮根,生活艱苦但是從未做過違背良心之事。又說起汪海的媽媽是如何在賓館做服務生時認識了汪海的父親,如何來到香港嫁給他父親,生下汪海後又是如何被他父親拋棄,不得不回到泰國去,淪落到飯店做雜工,心情抑鬱才得了癌症。他指責汪海忘記祖先的規矩,不顧念他的媽媽病中的心情。啊!」

小唐正監聽著,突然低低驚叫一聲。

陳碧華忙追問:「怎麼了?」

「扎侖說,他要用摧心降控制汪海,令他說出實話!」

蘇雨也搓了搓手:「摧心降是降頭術中的極品,可以控制對方的心智,令他喪失自我的意志,乖乖回答巫師所有的問題。而且,被下了這種降頭的人會如同得了失憶症,忘記過去的所有事情,直到巫師再次為他施法才能恢複。」

那邊房間的情形看上去果然緊張,扎侖開始雙眼緊閉,盤腿坐下,嘴巴里念念有詞。汪海顯得非常驚懼,一步步地向後退去,邊退邊還在竭力哀求著外公。

「我們怎麼辦?要不要過去?」陳碧華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再等等!」蘇雨冷靜地擺手示意。

「扎侖開始施法了!」小唐用手一指!

蘇雨和陳碧華凝神望去。扎侖的雙眼突然睜大了,目光如電,嘴巴里開始大聲喊著什麼,與此同時,雙臂緩緩抬起漸漸成環狀,似乎是抱緊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最古怪的是,他的手根本沒有接觸到汪海的身體,但是,汪海卻好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巨手掐住了,雖然竭力掙扎,雙腳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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