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庭謊言 第八節

等邱雲升匆匆趕到警隊大門前,才發現蘇雨新買的藍鳥車裡還坐著兩個身穿藏青色校服裙的女孩。長發垂肩,眼睛浮腫的女孩只略略抬起眼帘望了望邱雲升,就又抿緊嘴唇低下頭去了。另一個金色短髮蘋果臉的女孩搖著手跟邱雲升大聲打著招呼:「警察大叔,你好,我是美女偵探嘉莉。」

「夏玫瑰,你是……另一個演戲的女孩子,叫嘉莉!」邱雲升坐進車裡,才猛然明白了蘇雨的心思,女孩子之間是最容易打聽到一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的。

駕駛座上的蘇雨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扭頭微笑道:「嘉莉,跟邱隊長說說,你是怎麼做偵探的?」

「嗯,我按照雨哥的吩咐,在學校問了每一個平時和白蘭有來往的女孩子,可是很奇怪,居然沒有一個人去白蘭家裡玩過或者聽她提起過家人。她轉學來了我們學校一年,除了羅子鳴,她也從沒和任何一個男生單獨相處過。總之似乎除了她是我們的同學,子鳴的女友以外,我們對她真的一無所知。後來,我問到了玫瑰,她臉色蒼白,半天不說話,我就知道肯定有問題,雨哥教我的,看一個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於是我就軟磨硬泡地把她拖來了,果然,雨哥一問,她就說了。」嘉莉說著,輕輕推了推夏玫瑰。

夏玫瑰依然微垂著頭,幽幽地說:「我不是為了幫你們警察,可是這位蘇先生說,我說出來或許可以為子鳴洗脫殺人的罪名,我才說的。說實話,無論如何我也不相信子鳴會殺他爸爸,他那麼善良,絕不會殺人的。如果他幹了什麼錯事,那一定與白蘭有關,白蘭這個女孩是個謎,我覺得自從她半年前轉入我們學校,子鳴就開始變了,和我們所有的人都疏遠了,他被白蘭迷住了,只聽白蘭的話。我想這次演出《歌劇魅影》時,他找江濤頂替他的事,一定也是白蘭教他做的,我親眼看到白蘭把一把剪刀放進自己的手袋裡去,一定就是她在我們演出時剪斷了那盞道具吊燈的燈繩。」

邱雲升注視著她,溫和地說:「姑娘,羅子鳴雖然不在了,但是我們能搞清楚案件的真相,就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和安慰,也是你對他最好的懷念。說說吧,怎麼發現白蘭的住所的?」

夏玫瑰絞著手指,半天才說:「其實我不是有意跟蹤她,只是上學期的一天我不舒服請假在家,媽咪讓司機送我去診所看看,車子經過伯爵會所的時候,我突然看到白蘭從會所里走出來,上了一輛黑色的寶馬車。我覺得很驚訝,因為大家都知道她沒有父母,生活不寬裕,怎麼會進那種高級會所呢?而且,她那天的裝束也很不同,很成熟嫵媚。所以,我就讓司機遠遠跟著她坐的車,一直開到軒尼詩大道的一座大廈前,我看著她和一個男人一起走進那家大廈去了。我當時想,也許白蘭真的很缺錢,所以才像一些大學女生那樣,去陪一些有錢的男人掙外快。這件事我從沒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子鳴,我怕他以為我中傷白蘭。」

「那個男人長什麼樣?你還記得嗎?」邱雲升追問道。

「嗯,只看到一個背影,好像……好像左腿微微有點跛。」夏玫瑰遲疑著,小聲地說。

「跛腿男人!」邱雲升輕輕摸著下巴,陷入了短暫的思索中。此時車子已經拐了個彎,疾馳在寬闊繁華的軒尼詩大道上。

「到了,就是這座大廈!」突然,夏玫瑰低低地叫了一聲,伸出手指指向車窗外。

高聳氣派的大樓上鑲著四個金色的大字——紅松公寓!

「原來是這裡,這兒是上海著名的外籍人士高級住宅區。」蘇雨熟練地把車子穩穩停在大廈門前,一邊輕輕地說。

送走了兩個女孩,拿著白蘭的照片,並沒費多少功夫,兩個人就跟隨管理員來到1908室的門前。邱雲升和蘇雨對視了一眼,他默默後退,一隻手已經探向懷中握緊了槍把。蘇雨則取出萬能鑰匙,對準鎖眼,只幾秒鐘,精緻的橡木門便被無聲地推開了。

但他們的這番戒備似乎多餘了,屋內空無一人。

這是一套布置得幽雅簡潔的三室一廳,到處擺放的都是高級傢具,但又顯得絕不奢侈得過分。桌上白色大玻璃瓶中養著的龜背竹,牆邊碩大的水晶魚缸中游來游去的熱帶魚,似乎都顯示著屋裡的主人是個極有生活情趣的人。

蘇雨在客廳、卧室和衛生間來回踱著步,眼光默默掃過白色的牆壁,一塵不染的桌椅、地面。在卧室各個抽屜小心翻找著的邱雲升很快便發現了自己的徒勞,他輕輕搖著頭說:「這個女孩可真不簡單,據管理員說她在這裡住了快半年了,可是,居然沒找到一份水電單據或者其他的消費單據,難道她走的時候已經把這裡徹底清理了一遍?」

「邱隊,你有沒有發現這裡沒有一張白蘭的照片,甚至衛生間沒有一條毛巾,一隻牙刷!我可以肯定,白蘭離開前已經帶走了所有能驗出她真實身份的物品。」

邱雲升驟然感覺心中一緊,輕輕地拍了一下餐桌的桌面,有些懊喪地說:「難道整個撲朔迷離的紫丁香公寓案和魚尾崖海灣所謂的畏罪自殺事件都是她策劃的?這太不可思議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女生竟然會有這麼深的心機和手段?這個白蘭究竟是什麼人?現在我們失去了全部的線索,又怎麼證明那具女屍的真實身份呢?」

蘇雨並不急著答話,雙手插在口袋裡,在客廳里走了幾個來回,眼光漸漸停在了那束生長的碧綠蔥鬱的龜背竹上。

「邱隊,你看這龜背竹長得多好,主人一定對它是精心照顧的,那麼一旦主人要離開很久,會不會在離開之前記得幫它換一次水呢?像白蘭這麼心思縝密的人更不會疏忽這點。她離開時也許擦去了這屋子裡的所有指紋,但是如果我們幸運的話,這幾株龜背竹或許還留著她的一個或幾個指紋。」

「對啊,龜背竹我以前也養過,一段時間不換水就會枯萎,可是這盆龜背竹長得這麼綠,這麼好,應該在幾天前剛換過水,也就是白蘭和羅子鳴一起失蹤的那天。太好了,我馬上打電話讓雷燕她們帶著套取指紋的工具過來。只要我們能找到一個指紋,就能比對那具女屍究竟是不是白蘭,又或許能查出這個白蘭的真實身份。」

邱雲升抑不住心裡的興奮,馬上掏出手機給隊里打電話。

蘇雨似乎還沉浸在某種莫名的思緒中。他默默在整個屋子裡又走了幾個來回,不知為什麼,這個屋子,這種色調,這些陳設,都是那麼似曾相識,可是,一時之間,他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腦子像一艘航行在茫茫大海上的巨輪,霧氣中的燈塔忽隱忽現,看似很近,一會兒又變得無限遙遠。

蘇雨輕輕走到寬大的玻璃窗邊,推開窗戶,清新而寒冷的空氣撲面而來。雪花不知何時又開始淡淡地飄蕩起來,在漸漸陰沉的天空下,城市裡開始瀰漫起一股悲傷的氣息。

這場雪,又整整下了兩天。

在這繁忙而平凡的兩天里,軒尼詩大道紅松大廈里找到的龜背竹給整個刑警隊帶來了不小的驚喜。果然,從其中兩株上,技術人員成功地提取到兩枚清晰完整的指紋,經過和魚尾崖海灣女屍的指紋反覆比對,證實這個和羅子鳴一起跳下懸崖的女人並不是白蘭,而是另一個無法確定身份的女子。

這個結果使整個紫丁香公寓謎案突然變得更加神秘詭異,死去的羅子鳴是不是紫丁香公寓案的兇手?無名女屍究竟是誰?失蹤的白蘭去了哪裡?

無數個問號懸在刑警們的心上。邱雲升為了更好地跟進案件,已經在隊里整整住了兩天了,雖然他曾經偵破過無數殺人兇案,但是這件案子中的古怪之處實在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他隱隱感到,這件案子的背後似乎蘊藏著一個巨大的謎團。

這天一大早,邱雲升剛從行軍床上起來,簡單地洗漱完畢,還沒來得及吃雷燕給他準備的豐盛早餐,辦公室的門就被一臉興奮的蘇雨給推開了。

「邱隊,白蘭的身份終於有線索了!你看,這是謝婉儀督察今早剛發來的傳真。」

邱雲升一把接過那薄薄的幾張傳真紙,細細翻看著,驚喜之色不由溢於言表。

「在紅松公寓找到的指紋和香港幾年前的那件殺害老太太騙取巨額保險金案里女護士的指紋吻合上了!太好了,這下咱們總算踩住這個白蘭的一個腳印了,原來她是去年在香港犯案的職業殺手,然後又易容改扮來到大陸,看來她就是沖著羅家的巨額財富而來的。」

「我想她犯下的案子肯定不止香港那一件,她應該是個國際罪犯,而且精於易容術。因為香港傳來的資料中,女護士的身材和白蘭差不多,但是,年紀容貌上有很大差別。這次她又能裝扮成十幾歲的中學生,可見這個女人是個易容高手。假設保鏢阿來就是被她所殺,那麼她還應該是個訓練有素的職業殺手。」蘇雨緩緩說。

「易容高手,職業殺手,這樣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那個神秘的……」邱雲升思忖著,卻並沒有馬上說出那個名字。

「天堂之翼!」蘇雨輕輕吐出幾個字。

「不錯。看來我們要尋求國際刑警組織的幫助了。查查這個白蘭究竟是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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