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誰在復仇? 第五節

蘇雨胡思亂想著,差點沒看見亮起的紅色信號燈。他忙收回已經跨出半步的腳,停在人行橫道線上。

「滴滴——」手機突然響了,等蘇雨的手剛觸到那個硬硬的手機殼,它突然又停了。

他這才想起,今天因為去溫泉,忘了帶充電器,看來手機是沒電了。

是誰?會不會是紫妍呢?回去再看吧。腦海中這麼想著時,蘇雨心中不知怎麼掠過一絲奇異的不安感,但很快又被瞬間亮起的綠燈衝散了。他絲毫沒料到,這個沒有接到的電話,竟會成為他在這個蕭瑟冬季里最黑色的一段記憶。

第二天,初冬的陽光還沒有射進低低垂著的窗帘,蘇雨就被一陣刺耳的鈴聲從酣睡中吵醒。他掙扎著從被子里伸出手,抓起床頭的電話放在耳邊。

「誰?」

「我,王剛,你的手機怎麼又不開啊?」王剛的聲音在聽筒里聽起來有些氣急敗壞。

蘇雨猛地清醒過來,忙翻身坐起:「怎麼了?」

「魏鵬飛失蹤了。今早秦隊讓我去戒毒所帶他過來,可是我一到那兒就聽說他昨天被人帶走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問清楚了嗎?什麼人領走的?」蘇雨的腦子蒙了一下,一邊迅速穿衣一邊問。

「說是他表哥來接他的,理由是他姑媽病重,想見見他。可是我查了,他根本沒表哥。只有一個遠房的姑媽在本市,可是前幾年就去世了。」

「馬上去他家!我們在那兒會合。」

當蘇雨心急火燎地跑上那幢略顯陳舊的五層居民樓時,王剛已經在指揮幾個刑警撬門了。

「怎麼樣?」

「裡面沒聲音。敲門也不開。但是鄰居們反映昨天晚上看見魏鵬飛和一個男人一起回來了。」

「什麼樣的男人?」

「有鬍子,個子挺高的,肩膀挺寬,戴個墨鏡。」

嘭的一聲,防盜門被生生地撬開了。客廳的地上狼藉一片,桌椅翻倒,王剛和蘇雨互相望了一眼,心裡頓時一沉。

「大家注意,裡面可能有情況。」王剛吩咐了一聲,就率先輕移腳步,跨過地上零星散落的物品,一步步往裡屋走去。

眾人緊跟著他,小心地不碰觸任何東西。只有蘇雨俯身仔細地查看地上的物件。

「沒人!」王剛輕輕推開虛掩著的卧室門,有些失望地說。

「他在這兒,但已經死了。」眾人一扭頭,蘇雨已經臉色蒼白地站在了廚房門口。

魏鵬飛瘦削單薄的身體斜斜地躺在廚房的白色地磚上,一隻手臂直直地伸向前方。另一隻手五指微微弓起,似乎正在用力支撐起什麼。他俊秀蒼白的臉上,眼睛半睜,嘴唇微閉。最怪異的是他的表情,竟是在微笑,一種安詳的笑容,讓人感覺他並不痛苦,就像是在快樂中結束了生命。

王剛把手揮了揮:「其他人都別進來了,保護現場。通知鑒證科的人過來吧。拿兩副手套來。」

刑警們答應著,紛紛退出門外,有的忙著打電話找人,有的封鎖現場。

王剛戴好手套,輕輕跨過魏鵬飛的身體,蹲下身去,說:「應該是注射了毒品。表面看不出明顯的傷口,可能是毒品過量致死。具體還要等法醫來了化驗了才知道。」

王剛側著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魏鵬飛高高挽起的袖口裡露出一截手臂,那裡還殘留著幾個明顯的注射針孔。他抬起頭,對蘇雨說:「我想魏鵬飛和那個高個男人回到家裡後,可能是突然毒癮發作了,他忙給自己注射毒品,可是後來當他過了毒癮後,不知為了什麼,和那個男人發生了爭執,兩個人可能是打了起來,把客廳里弄得亂七八糟。後來,魏鵬飛跑進了廚房,突然倒地掙扎。估計是毒品注射過量了。那個男人見此情景自然是逃走了。你看呢?」

蘇雨似乎還沒從震驚中緩和過來,他靠在門框上,雙眉緊鎖。

這也難怪,平時他多是做一些分析案情的腦力工作,真正像這樣親歷死亡現場非常罕見。況且死者還是他認識的熟人。

但蘇雨就是蘇雨,他穩定了一下心神,開始環視這間小小的廚房。他必須在現場鑒識人員到達之前再發現一些有價值的破案線索。

這是一間狹長擁擠的房間,像那個年代建造的大多數的樓房一樣,並不考慮廚房裡要擺放華麗美觀的整體廚具,而只是僅僅設計成一個能做飯的屋子而已。如果與客廳的凌亂不堪比起來,這裡倒算是收拾得挺整齊乾淨的。灶台上寥寥的幾個鍋具和碗筷體現出男人獨居的特色。

「這是什麼?」蘇雨彎下腰,拾起一些被摔得面目全非的陶瓷殘片。

王剛也湊過來,兩個人細細地查看這些殘片。

「似乎是一個杯子,這兒的形狀像個把手。」

「咖啡杯,你看這個弧線,上寬下窄,很明顯是個杯子的形狀。」

王剛說著,把手裡的幾塊碎片拼湊了一下,隱隱是個杯子的底部。

蘇雨沉吟了片刻說:「我想不是咖啡杯,而是茶杯。看,這裡的顏色和花紋,似乎是青花瓷的圖案,當然,還需要進行復原,才能看出它本來的面目。不過,有一點很奇怪。」

「什麼?快說說——」

「你看那邊客廳里,東西凌亂不堪,椅子翻倒,桌上的東西很多都滾落在了地上,似乎是曾經發生過什麼激烈的打鬥。而這邊呢,卻整潔如常。除了這具屍體,還有這個摔得粉碎的杯子。這說明了什麼呢?」

王剛目光一閃:「兩個人肯定糾纏過,魏鵬飛和那個高個男人在客廳里應該有一番打鬥,是不是後來體力不支,不是那個男人的對手,被他打倒了,又被他拖到了廚房裡?可是為什麼這個男人一定要把魏鵬飛拖到廚房呢?難道這裡有什麼他要的東西嗎?還是,魏鵬飛反抗時逃到了廚房,那個男人追了上來?」王剛說著,仔仔細細地把這個巴掌大的廚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又蹲下輕輕提起魏鵬飛的腳看了看,很快,他推翻了自己剛才的結論。

「不像,這兒除了魏鵬飛,根本沒別人進來過的痕迹。看地上,只有幾個腳尖沖里的鞋印,鞋底的花紋和魏鵬飛腳上穿的力士運動鞋也很吻合。」

一直在廚房和客廳的地面上低頭來回查看的蘇雨這時開口說:「肯定是魏鵬飛自己走進廚房去的。客廳到廚房的通道里只有他一個人的腳印,並沒有拖過東西的痕迹。而且,腳印前面部分清楚,後面部分很模糊,證明他去廚房時已經很虛弱了,腳步無力,是一步步拖著身體走進去的。」

「他為什麼一定要走進廚房裡呢?你看會不會是因為那時候他已經注射了毒品,神志不太清醒呢?」王剛一邊拿起魏鵬飛的手臂細細看著那些針孔一邊問。

「也許是,也許不是,一個神志不太清醒的人當然可能走到家裡的任何地方。但是,他為什麼不走去卧室?那裡離客廳更近,只要推開一扇門就可以了。到廚房則要通過一個四五米長的通道,如果從邏輯上考慮,我猜想他是有意識地往廚房走的。不過,這裡有兩個疑問,那個神秘的高個男人既然和他在客廳發生了衝突,為什麼沒追著他去廚房呢?還有就是這個杯子,它就在魏鵬飛的手邊,已經被摔得粉碎。既然不是高個男人摔的。那最可能的就是魏鵬飛自己摔的,難道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走進廚房就是為了這個東西?」

蘇雨凝視著那些碎片,像是在問王剛,也像是在問自己。

「或許只是個巧合吧,我想也許他口渴了想喝水,有時毒品注射後的興奮感會讓人口乾舌燥。我就見過那樣的癮君子,總是找我們幹警要水喝。」

「也許。等杯子復原出來之後就會有答案了。」蘇雨點點頭。

「王隊,雨哥,在樓下草地里發現了這個。」小李伸進頭,遞上一個揉成一團的包裝袋和一支塑料針管。

王剛接過看了看:「醫院專用的針管,這個魏鵬飛不愧是藥學系畢業的高才生啊,注射毒品還真專業。好些癮君子都混著用注射針管,很容易交叉感染。」

蘇雨盯著那支針管緩緩說:「不,魏鵬飛不是自己注射了毒品,而是被這屋子的另一個人,也就是那個高個男人注射了毒品。但是他一定戴著手套,我想我們無法在這支針管上發現他的指紋。」

「你怎麼這麼肯定?有根據?」

蘇雨指了指灶台,說:「因為魏鵬飛是個左撇子,他的菜刀放在了砧板的左邊,抹布掛在塑料掛鉤的最左邊,甚至煤氣灶上面的這個小氣窗都只開了左邊的半扇。我剛才檢查房間時發現他衛生間里的洗漱用品也都是擺放在左手邊的。」

「啊,還真是,我以前怎麼沒注意啊!」王剛連忙走進衛生間看了看,滿臉的訝異。

「魏鵬飛和我們接觸的時候,多半都是在審訊室里。我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案情上,當然不會注意這樣的細節。可是,今天我一走進這個客廳,就覺得怪怪的,茶几擺在沙發的左邊,從桌子上滾落的東西也基本都是在房間左邊的地面上。無疑這間屋子的主人是個左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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