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 神犬飢餓難耐尋出路 楊戩自暴自棄表基情

如果你沒有強硬的後台,那麼就要有眼色,知道什麼時候該坐台,什麼時候該出櫃。

當玉帝的保安隊長久了,我發現自己已經從一個體力工作者成功發展為腦力工作者。看到任何一個神仙,我就能馬上想起來這個神仙的背景、有沒有後台、有沒有案底、往上數祖宗八代有沒有成功神仙。有了全面的資料,我就能在面對他們的時候選擇最合適的戰鬥方式。因為當年一個前輩告訴我,如果你沒有強硬的後台,那麼就要有眼色,知道什麼時候該坐台,什麼時候該出櫃。

我最近跟一個神仙的關係處得很鐵,他簡直就是優秀神仙的標杆,不但人長得帥,還曾經劈山救母,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他的氣節同時也是我學習的榜樣。天庭眾仙也只有他敢對玉帝說「聽調不聽宣」,就是說可以聽從調遣四處去降妖除魔,但是不會去接受宣召到天上見玉帝。讀者們客官們,請重複一遍這五字立場的前兩字,那就完全代表了這個神仙的特點,「挺屌」。(我在日記里如此誇他,正好也還了上次他非要替我在微博里徵婚的恩情。看到此處的看官一定覺得彼此條件不對等,日記怎麼能和微博一樣呢?那麼如果我告訴你他微博只有1207個粉絲,全是他的手下,全是雄性,您是否開始同情我了。)

嗯,他就是二郎神楊戩,也只有他帶領著梅山七怪和1200草頭神駐紮灌江口,守護著世界的和平。其實之前我只是佩服他,最後促使我漸漸走近他的原因是其另外一個身份「玉皇大帝的外甥」。對於這樣一個有後台又有能力的神仙,我一向是又愛又恨感情極其複雜。不過楊戩屬於一個比較特殊的神仙,他不住在天宮,非要住在凡間不可。據《生活大爆炸》里謝耳朵從量子物理學角度分析,楊戩應該屬於恐高症。

今天,王母娘娘偷偷地找到我,遞過來一個小布包,神秘兮兮地說:「捲簾啊,其實我注意你很久了。」一聽到這句話,我覺得自己的後背開始滲出了冷汗,畢竟被一個不知活了幾億年的老妖精注意,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我唯唯諾諾地說:「娘娘,你不要這樣,我還小。」她並沒有聽出我的弦外之音,而是和顏悅色地說:「你雖然是新人,但是我一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這個人肯定特實在。我是有事求你。」

我馬上長出了一口氣,但是又義正詞嚴地說:「娘娘,雖然我很尊敬你,但是玉帝畢竟是我的直接領導,就算他有什麼小蜜或者緋聞之類的,恐怕我也不能告訴你,這是職業道德。」王母娘娘無語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打開小布包,露出兩個青澀的小毛桃,說:「每次蟠桃大會,二郎神都會來參加的,但是今年他一直在凡間沒有來,而蟠桃園又被孫猴子禍害掉大半,我找來找去只找到了這兩個發育不良的蟠桃,你明天幫我送給二郎神去吧。」

我如釋重負,原來僅僅是當一回快遞啊。第二天,我背著小包往南天門走去,摸著那兩隻小毛桃,突然詩興大發,「天若有情天亦老,只待蜜桃成熟時」。這時,道路兩旁猛地躥出十幾個神仙,拉著我的盔甲不讓我走。我原本以為自己遇到了天宮的丐幫,但是沒有想到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捲簾,你看三級片怎麼不叫我們?」我趕緊落荒而逃,飛奔出南天門,一頭紮下凡間。

當我睜開眼睛,突然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院子里,院子中央豎著一口熱騰騰的大鍋,靠著牆邊豎著一個個的籠子,每個籠子裡面都有幾條狗在玩命狂吠著,只有拴在樹根處的一條京巴仍然保持著驕傲的站立,不悲不喜波瀾不驚。我被它的氣度折服了,它雖然個頭在這一百多條狗中間是最小的,但是它的精神形象卻是極其高大的,跟若干年後的那位文壇四姑娘一般。

這時,從屋子裡走出一個壯漢,左手提一把滴血的尖刀,右手拖著一條已經死去的黃狗。院子里的狗又一起叫了起來,有憤怒有惋惜有震驚,更多的是恐懼的氣氛。而那隻京巴如同蠟像般淡定。我叫住壯漢,他對我的突然出現一點兒也不震驚,只是當我表達了要購買那隻京巴的意向時,他看著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憐憫,只可惜我當時沉浸在救助流浪狗的自豪感中,並沒有注意到這樣的細節。

帶著京巴出了門,剛走到一家燒雞店門口,它就死活不往前走了,用前爪驕傲地指了指燒雞。我沒在意,繼續往前走。它突然直立起來,抬起兩隻前爪,抱在胸前,驕傲地說:「我是哮天犬。」我一腳踢在它的屁股上,怒氣沖沖地說:「老子救了你,你還挑三揀四。你要是哮天犬,我還是奧特曼呢。」它再次強調說:「我會說人話!」我又飛起一腳踢在它屁股上,大聲說:「我最煩會說人話的畜生。」

它馬上收斂了,諂笑著說:「神仙,估計你是剛剛下凡吧,我可以給你打工,你只要負擔我吃住就可以了。」我震驚地看著它,「二郎神真君已經清貧廉潔到此等地步,自己的哮天犬都停薪留職要出來自尋出路了?」哮天犬嘆了口氣,朝著夕陽走去,留下一個悲涼的背影。

當我在哮天犬的指引下見到二郎神的時候,我被自己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這還是那個當年意氣風發要閱盡天下美色的楊戩嗎?只見他穿著一件灰色大袍,上面布滿了污漬,頭髮蓬鬆,打成了結,彷彿自來卷一般,一雙黑黑的腳丫光腳踩在地上,整個人散發著頹廢和非主流的味道。

我獃獃地站在原地,幽幽地自言自語道:「儀容清俊貌堂堂,昔日二郎哪去了!」

突然,原本黯淡無光的二郎神雙眉中間的第三隻眼睜開了,散發出無邊的金色光芒,威嚴地橫掃四周,然後走到一個胖子的旁邊,說:「老爺,這把你買大,肯定沒問題。」過了兩分鐘,二郎神啃著一塊饅頭走了過來。

我哭了。想當年,他把孫猴子打得滿山跑,一會兒變成老鴇鳥,一會兒變成小山廟,紫金冠、黃金甲、手持兩面三刀牽著哮天犬,何等的威風八面。現在卻淪落到了要用自己的透視眼去換饅頭吃。

我一把抱住二郎神,仰天長嘯:「蒼天啊,一代名將為何淪落成如此田地?上帝給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卻還給他三個白眼!」

他突然盯著我,嗯,用三隻眼睛一起盯著我,我的眼神全被他腦門中間的那隻天眼吸引了,甚至連自己已經成了對眼都沒有發覺。

楊戩沒頭沒腦地問:「他現在還好嗎?」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猜測地問:「你說的誰?是你玉帝舅舅嗎?」

他搖搖頭,唱了起來,「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

哮天犬蹲在我旁邊,表情嚴肅地啃著一隻燒雞,偶爾抬頭看看自己的主人,嘆一口長氣。

楊戩唱完後,整個人更加低落下去,一邊搓著衣角,一邊低頭羞紅了臉頰,喃喃地說:「那一天,我打到了你家洞口,你就那麼無畏地跳了出來,其實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你的狂野、你的天不怕地不怕所吸引。你還真是頑皮,一會兒變只小鳥,一會兒變條水蛇,最後還變成我的樣子跑到我家裡搗亂。但是我一直不忍心對你下狠手啊。我無數次暗示你趕緊跑,哪裡遠跑到哪裡去,天下之大難道還沒有你一隻猴子容身之地嗎?如果我知道太上老君會在天上偷窺並且出手扔出那套子的話,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擋在你面前。」

這時,楊戩突然緊緊地拉住我的手,真摯地說:「你知道嗎?有一天我心愛的人,總會穿著黃金戰甲,踩著七彩祥雲來接我的。就在他被壓在山下的那一瞬間,我才真的頓悟了愛的真諦。」

聽到這裡,我已經面色發白,腸胃正在進行急劇的蠕動。哮天犬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安慰我說:「想吐你就吐出來吧,習慣就好了。」我把裝著蟠桃的小布包拿出來交給哮天犬,說:「我快要回去了,這是王母娘娘給二郎神帶的蟠桃,吃了對他的身體恢複有好處,你幫我轉交給他吧。」

哮天犬懂事而堅定地點點頭,「請您不要把主人現在的情況告訴玉帝,我怕影響他的天神形象。我相信有我在他身邊,他的情況一定會改變的。」

我輕輕地摸了摸哮天犬的頭,由衷地感嘆道:「人類真是狗的好朋友,再見了。」

我跳上雲彩,啟程回天宮。在半空中,我驚訝地聽到了哮天犬的喊聲,「老闆,我用兩顆蟠桃換你一根骨頭和一堆狗屎。」

靠!什麼時候狗屎也進入市場成為流通硬通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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