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血符

傅叢博遇害半個小時後,一輛標有「刑偵勘查」字樣的獵豹越野車在老城南門內的第一個衚衕口停下來。

車剛停穩,一個體形修長、動作敏捷的女子跳下車。只見她年齡在三十歲左右,烏黑利落的短髮,生動並富有東方情調的臉龐,高挑的鼻樑,一對漂亮的大眼睛閃爍著深邃的目光,屬於那種不是很艷麗,但絕對耐看的女人。她平靜的表情中透露著堅毅的神色,上身穿著件緊身夾克衫,下面是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淡綠色的駱駝牌休閑鞋。健美勻稱的身軀散發著特有的迷人氣質,一看就知道是個經常進行健身鍛煉的人。

從警車裡出來的女子叫蘇苓,刑事人類學碩士,長陘縣刑警大隊的副隊長兼刑事技術鑒定科的科長。她原來是一名法醫,因為工作出色,參與偵破了多起重大案件,被提拔為副隊長。二十分鐘前,她接到刑警二中隊的電話,說老城南門附近發生了命案,於是馬上帶著助手葉雪寒一起趕過來。

下車後,蘇苓用敏銳的目光把周圍環境掃視了一圈,街道邊站了不少人,三三兩兩地議論著什麼,衚衕口處有一名負責警戒的警察。她一邊觀察周圍的情況,一邊把後背印有「刑事勘查」字樣的藍色馬甲穿上。這是現場勘查專用馬甲,里外有多個口袋,裝有微型紫光手電筒、指紋刷、膠帶、小工具刀等一些現場勘查的必備用品。

身穿警服的葉雪寒打開獵豹越野車的後尾箱,從裡面取出兩隻銀色的鋁合金箱子,扁平一點的是綜合勘查箱,高的是立式法醫勘查箱。法醫出身的蘇苓不僅要對屍體進行初步的屍檢,同時還要勘查犯罪現場,所以攜帶的現場勘查工具非常齊全。

葉雪寒中等身材,體形有些偏瘦,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幹警察的料。兩年前,葉雪寒從警校畢業,考入公安局後就一直跟隨蘇苓學習,此時他提著兩隻勘查箱默默地走到蘇苓身邊沒有吭聲——跟隨蘇苓工作了兩年時間,他已經熟悉了她的辦案習慣,蘇苓從下車的那一刻起就進入工作狀態,在未進入犯罪現場前,她會觀察周圍環境,因為許多犯罪分子在實施行動前通常要精心挑選作案地點,所以外部環境往往也是案發現場的一部分。

應該說蘇苓對這裡的環境非常熟悉,因為她就出生在老城區,童年就是在這條南門大街度過的,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充滿感情。看到葉雪寒提著勘查箱過來後,她沒有過多停留,邁步向衚衕里走去。

兩人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古巷走了沒幾步,迎面碰到古城派出所的王所長,王所長熱情地向蘇苓打招呼。

「小苓,你們來得好快,剛想到衚衕口接一下你們。」

蘇苓叫了一聲王叔,隨後問道:「是什麼情況?」

王所長已經五十多歲,再有幾年就該退休了,他留著小平頭,頭髮已經花白,額頭的皺紋彷彿刀刻的一般。蘇苓之所以稱呼他王叔,是因為她父親也是位老公安,曾跟王所長在一起工作過。

十年前在傅叢博的推動下,長陘縣啟動了古城保護計畫,所有政府機關全部搬遷到了十公里外的落馬鎮,在那裡建了一個新縣城。長陘古城這邊重點發展旅遊業,只保留了派出所和管委會,所以古城內發生案件王所長會最先趕到。

王所長在前面領路,邊走邊向蘇苓介紹情況,「死者是居住在這裡的畫家傅叢博,大約二十分鐘前我們接到傅教授家的保姆打來的電話,說教授好像出了事。我帶著兩個人趕過來,發現人已經死了,於是給崑崙打電話,讓他趕快帶人過來。」

王所長說的崑崙是刑警二中隊的隊長廖崑崙。派出所負責當地的治安,而刑事案件由刑警隊負責,刑警隊也劃分了責任區,古城這邊由二中隊負責,所以王所長才會通知他們。

「是兇殺案?」蘇苓輕聲問。

「嗯,不過這起案件有點詭異,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況……」

「詭異」兩個字讓蘇苓感到有些好奇,忍不住瞥了王所長一眼,想不出是什麼事情會令這個老公安感到詭異。

王所長沒有注意到蘇苓表情的變化,繼續說:「教授的脖子上有一道致命的傷口,現場沒有發現兇器,所以兇殺的可能性很大,最奇怪的是他的頭上扎著三根針……」

「死者頭上扎著三根針?!」

這種情況讓蘇苓也感到有些意外,急忙問道:「是什麼樣的針?」

「就是醫生用的針灸針,扎在頭頂和兩個太陽穴上。」說完,王所長指著前面一棟青磚小門樓,「喏,就是這個院子。」

眼前是一座普通的尖山式青磚小門樓,筒瓦硬山過壟脊,斜面覆蓋著灰瓦,對開的兩扇黑色木門,門板上部貼著一對造型兇悍的門神。門口兩側已經扯起來藍白相間的警戒帶,旁邊站著一名年輕的警察,看到他們過來,急忙把警戒帶子掀起來讓三個人過來。走進門樓繞過影壁牆後,看到身穿便衣的廖崑崙和搭檔小李站在廊檐下,正在向一名中年女人詢問情況。

見蘇苓他們進來,廖崑崙迎上來叫了一聲蘇隊,然後向她彙報情況:「死者叫傅叢博,是美術學院的退休教授,愛人和子女都在國外,平常都是由這位保姆照顧他的生活。據保姆說,她在做午飯前還去書房給教授送過開水,做好飯後去請教授吃飯,發現教授全身都是血,嚇得跑出去打電話報警……」

蘇苓邊聽廖崑崙彙報情況,邊接過葉雪寒遞來的現場勘查用一次性鞋套,把雙腳都套起來,然後又戴上淡綠色的一次性帽子和口罩。

「趕到後我發現現場有些詭異,所以馬上給蘇隊打電話……」

這是蘇苓第二次聽到「詭異」這個詞,意識到這可能不是一起簡單的案子,於是問道:「是不是死者頭上扎著三根針灸針?」

「不錯,剛才我特意問了一下保姆,死者身體很健康,根本沒有做過針灸,而且家裡好像也沒有這種東西。」

「這麼說死者頭上的針是兇手所為?」

「嗯,保姆說她做飯前進書房送開水的時候教授還在看畫,對了,傅教授不僅是一位著名的書畫家,還是書畫收藏家,據說收藏有許多書畫珍品……」

蘇苓明白廖崑崙話里的意思,這種情況多數是圖財害命,不過在未查明真相前一切都只是懷疑。她打斷了廖崑崙的話:「保姆什麼時間開始做午飯?」

「她說一般都是十一點以後就開始準備,派出所接警的時間是十一點四十。」

「這段時間她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嗎?」

說話的同時,蘇苓又把一次性的手術衣穿好,做好進入現場前的準備工作。她看起來像是要做手術的醫生,這樣做是為了防止自己的腳印和身上的微量物質落在現場。

「我問過了,保姆說她一直在西廂房的廚房裡,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

「好吧,馬上安排人對周圍群眾進行偵訪,重點了解十一點到十一點四十這段時間內是否看見可疑人員……」說著話,蘇苓提起法醫勘查箱走進正房的明間。

走進屋裡,蘇苓巡視了屋內環境,正對著門口的是一套黃花梨的中式中堂,條案上擺放著一尊木雕佛像和兩個大花瓶,中堂上部懸掛著一幅《鍾馗捉鬼圖》,屋子兩邊各有一對圈椅。屋內的陳設流露出古色古香的氣息,而且與小院的建築相得益彰,非常和諧,唯一讓人感覺不舒服的是屋子裡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左側書房的兩扇老榆木的格扇門敞開著,蘇苓走到門口,先站在門前查看房間里的情景。只見教授坐在圈椅里,身體靠在椅背上,頭歪向左側,教授頭上只有稀疏的少許頭髮,所以扎在頭頂上的銀針很明顯,站在門口就能很清楚地看到。

蘇苓沒有急於走進書房,而是先按亮了手裡的可調式微型手電筒,蹲在門前,用手電筒照射著書房地面查看是否有可疑痕迹。

她現在進行的是「靜態勘驗」,也是現場勘查的第一步,就是在不變動現場物體原始位置的情況下進行的勘驗,通過觀察、標記、測量、拍照等手段來進行。

桃木色的木製地板上非常乾淨,沒有發現有價值的腳印痕迹。觀察了一下蘇苓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進書房裡,來到教授身邊,目光首先被教授頭部的三根銀針所吸引。

廖崑崙的猜測有一定道理,三根銀針極有可能是兇手扎在教授頭上的,可兇手為什麼要這麼做?合理的解釋就是特意留下的某種暗示。蘇苓預感到自己面對的可能不是一起簡單的搶劫殺人案,兇殺一定是先殺死了教授,然後又在他的頭上扎入了三根針灸針,這樣做肯定不是為了好玩,難怪王所長和廖崑崙都感覺有些詭異。

她邊琢磨著邊按亮了微型手電筒,依次查看著三根針。與中醫通常使用的針灸針沒有區別,只是三根針的粗細不同,好像是不同型號的針,現在還不知道這裡面是否有什麼特殊的含義。隨後她把光束往下移動,落在了教授脖子處的傷口上。她在查看屍體的同時輕聲進行著口述,在她上衣口袋裡的微型錄音機會將屍檢情況錄製下來,以便她回去後整理成勘查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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