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魏國崛起 戰神吳起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名叫吳起的人出現在他面前。

吳起是衛國人。據《史記》記載,吳起年少的時候,家境還不錯。他如果安於現狀,也許可以在鄉下當一輩子養尊處優的土財主,過著簡單而快樂的生活。但是戰國亂世給了他一顆不安分的心,他開始負劍走天涯,遊歷各國,企圖混個一官半職,出人頭地。

現實是殘酷的,數年之後,千金散盡的吳起拖著疲憊的身軀又回到了衛國。同村的人對這位好高騖遠的青年充滿了幸災樂禍和不屑,在他們看來,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到國外去亂闖,無疑是一種自不量力的行為——這下好了,把祖上積累的一點家業全揮霍掉,連吃飯都有難了吧!

某一天,有人故意逗吳起:「哎,吳起,把你的劍賣給我吧,你都快餓死了,還要那破玩意兒幹啥?」

吳起勃然變色:「你再說一次!」

「喲,叫花子還挺神氣嘛!」

話音剛落,血光飛濺,那人的人頭滾落地面,眼睛還瞪得大大的。他至死都不明白,開一句小小的玩笑,值得吳起大動殺機么?

周圍的人嚇壞了,因為他們平時都嘲笑過吳起。等他們意識到情況不妙的時候,殺戮已經開始。只見吳起揮舞著帶血的寶劍,像一頭豹子般衝到人群中,所到之處,慘叫連連,不大一會兒工夫,地上已經躺了三十多具屍體。

士可殺,不可辱,尤其是當他腰裡別著一把寶劍的時候。

當天夜裡,吳起收拾了幾件衣服,將家裡僅剩的一點錢裝在包袱里,悄然離開。吳起的老母親已經七十多歲,拄著拐杖到村口送他。他在母親面前捋起袖子,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發誓說:「如果不能當上卿相,我就不回衛國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他也不想想,就算他運氣再好,當上卿相也至少要個十幾二十年,那時候再回衛國,老母親還在世嗎?何況他的運氣一直不怎麼好。

此去不是生離,而是死別!

但是吳起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多年來的挫敗以及由此帶來的恥辱,在他心裡燃起了一通熊熊的烈火。他要成功,他要成名,他要讓這個世界在他面前顫抖!

帶著這樣的目的,吳起來到了魯國,投奔到了曾申門下。

前面說過,曾申是卜商的弟子,李悝的老師。

曾申的父親則是卜商的同門師兄,大名鼎鼎的曾參,被後人尊稱為曾子。

冥冥之中,吳起已經和魏斯發生某種聯繫。但此時的他,並沒有想到順著曾申這條線去投奔魏斯,而是希望在魯國找到自己的市場。

不久之後,衛國傳來了消息,吳起的母親去世了。曾申聞知,馬上給吳起放假,還給了一筆盤纏,讓他回去奔喪。吳起卻拒絕了曾申的好意——臂上的齒印還在呢,他怎麼能夠忘記自己的誓言?曾申發火了,要知道儒家極其講究孝道,他的父親曾參還寫過一本《孝經》,是天下聞名的大孝子,對於吳起這種不孝的行為,曾申無論如何不能接受。

「就算是有一千種理由,你也必須回去為你母親送葬!」曾申對吳起說。

「不行。我發過誓,不功成名就,決不回衛國。我不能違背自己的誓言。」

這段短暫的師徒之誼就此結束。

吳起說一不二,絕非託辭,而應該是偏執的性格使然。據《韓非子》記載:吳起還在衛國的時候,有天拿回來一條腰帶,要他老婆照著織一條。腰帶織成後,吳起問老婆:「我要你織一條一模一樣的,為什麼你織得這麼漂亮?」他老婆說:「我用的原料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因為是你要用的,所以特別花了心思才織成這個樣子。你系起來給我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再改。」滿以為吳起會感動,沒想到吳起冷冷地說了一句:「誰叫你自作主張,不按我的要求做?」接著就命她收拾衣服回娘家去——這都什麼人啊?他岳父前來求情,吳起說:「我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不開玩笑的。」硬是將那女人給休了。

如果那女人知道她的繼任者的命運,絕對不會因為被休而哭泣,反而應該感到慶幸。

吳起在魯國又娶了一個齊國女人為妻。

公元前412年,齊國進攻魯國,連拔兩城。有人向魯元公推薦吳起,說他善於用兵,可為大將。魯元公聽說吳起的老婆是齊國人,不免猶豫,害怕吳起胳膊向外拐。吳起聽說之後,回家就將老婆殺了,提著頭去見魯元公,以表忠心。這就是歷史上臭名昭著的「殺妻求將」。

吳起為所有急功近利而不擇手段的人樹立了一個典範。

吳起確實無恥,但備不住吳起用兵如神。魯元公拜吳起為將,命他帶兵進攻齊軍,結果吳起「大破之」,很快收復了失地,打得齊國人討饒,主動要求談判。

魯元公十分高興,想重用吳起。有人對魯元公說:「吳起這個人,多疑而殘忍,為了博取功名,連自己的老婆都能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一句話斷絕了吳起在魯國的仕途。

正在吳起心灰意懶的時候,李悝變法的消息傳到了魯國。魯國的遺老遺少們對此嗤之以鼻,多以為魏氏這是離經叛道,必致大亂。吳起卻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片光明。

走吧,反正魯國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吳起終於離開魯國,來到了熱火朝天的安邑,通過翟璜的引見,見到了魏斯。

魏斯對吳起沒有太多了解,但他知道吳起曾經是曾申的學生,和李悝算是同門。於是問李悝:「你對吳起這個人有沒有了解?」

李悝說:「我對他早有耳聞,是個貪財好色之徒。但是如果讓他帶兵打仗,只怕連司馬穰苴也比不上他。」

司馬穰苴就是田穰苴,是春秋末年齊國著名的兵法家。拿司馬穰苴作對比,等於告訴魏斯,吳起是當世第一兵法家。

魏斯聽了大喜:「那我就用他為將。」這位勇於變革的英主,深受卜商經世致用思想的影響,決不拘泥於以德取才的舊觀念。這倒不是說他不愛德,安邑城中的有德之士已經夠多了,卜商、田子方、段干木都是德才兼備的博學鴻儒。現在他需要的是能征善戰的將軍,是能夠將秦國人趕回西方、讓齊國和楚國不敢輕舉妄動的軍事家,至於這個人的品行如何,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換而言之,當他需要一條狗的時候,他只管這條狗會不會看家防賊,才不理會它是白狗還是黑狗,是黑背還是哈士奇。

如果說,李悝是讓秦國有所忌憚的人,那麼現在,讓秦國顫抖的人粉墨登場了。

吳起的軍事主張,集中體現在《吳子兵法》里。簡明扼要地說——

第一,吳起主張把政治和軍事結合起來,對內修明文德,對外積極備戰,兩者必須並重,不可偏廢。換而言之,他認為軍事強大的基礎是政通人和。

第二,在治軍方面,他也強調政治優先,用道、義、禮、仁等儒家思想教育將士為統治者賣命。

第三,他主張兵不在多而在於精,要建立一支「居則有禮,動則有威,進不可擋,退不可追」的精銳部隊。為此,必須要選募良材,加強訓練,重用勇士,賞罰分明。

根據上述指導思想,吳起上任後,立馬對魏軍進行改革,建立了所謂的「武卒」制度。

武卒即職業軍人。春秋時期,職業軍人基本由士以上的貴族階層充任;平民和奴隸則充當義務兵,平時從事生產,打仗的時候則自備武器跟在貴族的戰車後面作戰。

到了戰國時期,隨著土地制度改革,各國紛紛由封建社會向專制社會進化,原來的貴族特權被打破,平民通往權貴的道路被打開。吳起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變化,他的武卒制度實際上就是軍隊的科舉制——不分貴賤,不問出身,通過考試擇優錄取戰士。

入選武卒的基本條件堪稱苛刻,據《荀子》記載,武卒必須能夠披三屬之甲(三層鐵片編綴而成的鎧甲),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支,荷戈帶劍,背三天的口糧,用半天時間奔跑百里,而且立即投入戰鬥。

一旦入選武卒,待遇相當優厚——免除全家的徭役和田宅租稅。可謂一人賣命,全家輕鬆。吳起以這種方式迅速組建了一支戰鬥力超強的精銳部隊。

魏軍士兵很快發現,這位新來的將軍除了敢作敢為,還有一點與其他將領截然不同。他從來不回家睡覺(估計沒人敢做他老婆),吃住都在軍營,下到最基層,和地位最低下的士兵同甘共苦。士兵吃什麼,他就吃什麼;士兵席地而卧,他就絕不鋪席子;行軍打仗的時候,他不乘車騎馬,而是和士兵一起步行,還背著自己的口糧和被子。

有一次,吳起發現一名士兵背上生了膿瘡。這種病可大可小,如果不治的話,很可能致命;但是治的話,以當時的醫療知識,只能請人用嘴把膿吸出來。可是誰願意做這樣的事呢,連隨軍的醫士都不願意。吳起二話沒說,掀起那名士兵的衣服,親自替他把膿吸了出來。

數年之後,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一次,這次被吳起救治的士兵是一個剛剛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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