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篇 陳祖德

陳祖德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位棋手,他是第一位戰勝日本九段的中國棋手,也是「中國流」的首創者,他在中國圍棋史上的地位是不可否認的。

關於我們之間的關係社會上有些傳聞,其實我們的關係是很正常的,有些事被誇張或曲解了,在這裡有必要說明一下。

我和陳祖德曾經打過一架,而且雙方都動了手。那還是1973年在國家集訓隊的時候,那時我們住在一個宿舍里。本來我們的關係很不錯,他水平高,又是我少年時的崇拜對象,所以我一直把他當成「老大哥」。我有個朋友叫江鐵成,有一次他來找我玩,看見陳祖德有一本世界名著,就想讓我跟陳祖德借,並說保證能還。具體是什麼書我記不得了,因為那時我光看棋書,對其他的書都沒興趣。於是我就找陳祖德把書借來,給了江鐵成。

過了一段時間,陳祖德要我還書,這也是很自然的事。我就找江鐵成要,他說書弄丟了,這一下可把我急壞了,那時還在「文革」期間,像這種世界名著都屬於「禁書」,根本就沒地方去買。我急得跟江鐵成翻了臉,把他臭罵了一頓,可書拿不回來了。沒辦法,我只好把實際情況向陳祖德說了,我說書並不是我借了看,而是礙於面子幫江鐵成借的,現在他把書給弄丟了,沒法還你,以後再想什麼辦法補救。這事確實是我不好,我一再對他表示道歉。江鐵成也是羅建文的朋友,他也知道我沒亂說。

沒想到陳祖德給我來了一句「流氓」!說我是用惡劣的手段把他的書佔為己有,說著說著說急了,突然就動手打我。開始我還不敢還手,可他不停手,終於把我打急了,就跟他打了起來。我一生只打過兩次架,一次是在農場,那人不給我水喝,我把他打得昏了過去。再有就是這次。我平時不打架,一打就是一副拚命的架勢,可能把他打得挺厲害的,當時還引來很多人看熱鬧。

這事起因是我不對,不管怎麼說是我從他那兒借的書,應該還人家。

可是別人把書弄丟了,我也是無可奈何。我知道那本書很珍貴,特別是在那個時期,很可能是冒著很大風險才保存下來的,不像現在隨便就可以買到;也許這本書他也是借的,丟了沒法向人交代;也許這本書對他也有著特殊的意義。我們棋手有一個最大的原則,不能失信於人,所以他一聽丟了火氣很大。這些我都可以理解,心裡也很內疚,而且直到現在都很內疚。

可再怎麼說也不能動手打人呀!這對我的自尊心傷害很大。我現在在圍棋隊對晚輩棋手,發現誰有不對的地方,我可以說他,甚至「罵」他,但不可以打他,一打就傷害人格了。

這件事發生後,直接影響了我和陳祖德的關係,致使我們只能保持一般的同事關係,不可能成為關係密切的好朋友。我從來沒有主動到他家拜訪過,都是因為工作打電話叫我去我才去的。

還有一次是1980年在成都舉行的「新體育杯」賽上,一天夜裡,陳祖德忽然便血,馬上送進醫院檢查,查出癌症,不能參加比賽了。當時我們都不知道他得了什麼病,醫生保密,跟他本人也保密,我們只知道他的病較重,不能出院。後來他的夫人鄭敏之和羅建文專程從北京趕來,在醫院陪他。我們還在繼續比賽,那年是吳淞笙獲得挑戰權,我以三比一衛冕成功。

那時我們在外地比賽不是很多,偶爾才能去趟成都。比賽期間,四川的朋友請我、吳淞笙和華以剛等人吃了一次飯。這本是很正常的事,可陳祖德的夫人卻不知聽信了誰的傳言,說我、吳淞笙,還有圍棋隊的許多人,聽說陳祖德得了癌症,在一起喝酒慶祝。真是無稽之談!陳夫人就此事向金明等中央領導「告狀」。本來我還不知道,是金明問我才知道有這回事。

我怒得不得了,怎麼能這樣毫無根據地「誣陷」別人呢?我把真實情況和金明說了,他本來就不相信我會幹這種事,而且涉及圍棋隊那麼多人,怎麼可能呢?!

也許陳夫人覺得陳祖德是當時的第一把手,是我把他給贏了下去,因此認為我們有很大的矛盾。其實我從來沒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大的矛盾,平時我們的關係還可以,我們可能不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作為棋手之間的友情是永遠都存在的,我怎麼可能得知他患了癌症去喝酒慶祝呢?那絕對不是我聶衛平的為人!真那樣的話,我這個人未免也太「惡劣」了。

陳祖德一直是我的上級,曾經任中國圍棋協會主席、中國棋院院長,至今我都認為陳祖德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各方面都值得尊敬、學習,我和他沒有什麼利害衝突。雖然當面也爭吵過,都是因為在業務和技術上有不同的看法,這也是很正常的。總的來說,我們的關係是正常的,年輕時曾經發生過的一些「不愉快」的事已經過去,我們正本著「向前看」的原則,為中國圍棋事業的發展攜手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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