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分天下 四、兵出大散關

晨上散關山,此道當何難!牛頓不起,車墮谷間。坐磐石之上,彈五弦之琴。作為清角韻,意中迷煩。歌以言志,晨上散關山。

有何三老公,卒來在我旁。負被裘,似非恆人。謂卿云何困苦以自怨,徨徨所欲,來到此間?歌以言志,有何三老公。

我居昆崙山,所謂者真人。道深有可得。名山歷觀,遨遊八極,枕石漱流飲泉。沈吟不決,遂上升天。歌以言志,我居昆崙山。

去去不可追,長恨相牽攀。夜夜安得寐,惆悵以自憐。正而不譎,辭賦依因。經傳所過,西來所傳。歌以言志,去去不可追。

皖城(今安徽潛山)城防堅固,孫權手下將領們認為應該堆積攻城的土山,準備攻城器具,才能拿下皖城。當時連續多天大雨,呂蒙認為大雨有助攻城,做土山有點來不及,且容易被水衝垮,應該舉三軍的銳氣,從四個方向同時猛攻,不用太久必可將城攻破(以三軍銳氣,四面並攻,不移時可拔)。

孫權要想拿下皖城其實只有這一種辦法,因為駐紮在合肥的張遼已率援軍向這裡開來,孫權必須速戰速決。

這番話要是孔融那樣的人說出來,曹操一定會想想背後的動機是什麼。但劉一向忠於曹操,曹操也尊重劉,劉的想法有一定代表性。不過這些想法曹操並不贊成,他認為未免有些不合時宜,以教化征服敵人只能是紙上談兵。

張遼正率援軍向這裡趕來,但城破得太快了,他才到達夾石(今安徽桐城境內)就接到皖城被攻佔的消息,於是撤回合肥。

曹操公開答覆劉說:「不僅君王應當理解臣下,臣下也應當了解君王,現在讓我遵行周文王的仁德,恐怕並不符合實際(非但君當知臣,臣亦當知君。今欲使吾坐行西伯之德,恐非其人也)。」

大約在劉備與劉璋相持於雒城前後,即建安十九年(214年)夏天,孫權突然發動了皖城戰役,進攻曹操任命的廬江郡太守朱光。朱光在廬江郡廣開稻田,眼看水稻將要收穫,呂蒙建議孫權必須消滅他,否則待到水稻大豐收,他的勢力必然倍增,孫權接納建議。

這時距上次濡須口撤軍僅僅幾個月,有不少人認為應該休整一下再說。據《九州春秋》記載,參軍傅干向曹操進諫說:「治理天下有兩種途徑,文治和武治(治天下之大具有二,文與武也)。明公用武已十平其九,現在沒有遵從王命的只有吳與蜀,吳有長江之險,蜀有崇山之阻,難以威服,應該採取德治。我認為現在應該按甲寢兵,息軍養士,分土定封,論功行賞,以此穩固內外之心,然後興學校,教導百姓崇尚節義。以明公的神武,再修以文德,那麼普天之下就沒有不服從的了。現在您舉十萬之兵於長江之濱,如果敵人憑藉險要深藏兵力,就無法立刻取勝,那樣只能挫傷自己的銳氣,敵人也不會心服。總之,明公應該多想想虞舜休兵養息之義,全威養德,以道制勝。」

但是曹操不聽,不是他不想學虞舜,而是現在的形勢有很大不同,他也想歇一歇,但形勢逼人,敵人不允許他歇下來。

孫權接受了呂蒙的建議。呂蒙推薦甘寧任攻城總指揮(升城督),甘寧手握繩索親自攀城,呂蒙在後面支援,他親自擂鼓助陣。攻城戰從半夜時開始,到拂曉時分便將城攻破(侵晨進攻,食時破之),俘獲廬江郡太守朱光、曹操派在廬江郡的聯絡員(參員)董和等以下男女數萬人。曹操在合肥以南最大的據點被孫權攻佔了,孫權任命呂蒙為廬江郡太守。

此次遠征很快就結束了,曹操到達合肥後即下令撤軍,時間是建安十九年(214年)十月。

又是一次無功而返,不過這一回情況不同,曹操接到情報,說劉備攻進了成都,曹操有點坐不住了。

劉備攻佔益州的消息對曹操產生了很大的觸動,中線已暫處守勢,東線的戰事勞而無功,如果劉備在益州坐大,將來由西線出擊,曹操將面臨同時打三場大仗的危險。

諸葛亮曾經替劉備分析過,如果單從某一點進攻勢力強大的曹操則很難取勝,如果能兩路配合,將令曹操首尾難顧(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於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益州的攻取朝著實現諸葛亮「隆中對」中提出的戰略邁出了一大步。

曹操何嘗看不出其中的利害,益州讓劉備得了先手,漢中不能再落入劉備手中,如果那樣關中將無險可持了。

曹操決定調整戰略部署,即刻發動漢中戰役。

「自明公起兵已來,三十多年攻無不破,強敵無不順服。如今孫權恃險於吳,劉備不服於蜀,但論他們的勢力和影響,未必比袁紹更強大,孫權、劉備未臣服,不是我們的智慧、武力不如以前了(而二寇未捷,非弱於今而智武於昔也),而是形勢有了新變化。

曹操想抓緊時間到達漢中,所以他沒有回到鄴縣,而是直接沿黃河西進,於十二月到達位於洛陽以北的黃河渡口孟津,次年三月到達長安。在此期間,繼續有人反對用兵,黃門侍郎劉遞上一份很長的上書,闡述繼續用兵的危害。他說:

皖城丟失後合肥完全暴露在敵人眼前,孫權步步緊逼,曹軍陷入被動。為了打破這種局面,曹操決定再次用兵於東南,這一年的七月,他讓曹植留守鄴縣,自己親率大軍前往合肥。

「周文王當年伐崇國,打了三十天都沒打下(文王伐崇,三駕不下),之後勤修德政,崇國表示臣服。秦國還是諸侯的時候,征戰無不取勝,但稱帝之後,幾個人登高一呼社稷就完了,這是用武力於外,對內不能體恤民眾造成的(秦為諸侯,所征必服,及兼天下,東向稱帝,匹夫大呼而社稷用隳,是力斃於外,而不恤民於內也)。

「我擔心吳、蜀的力量雖然比不上六國,但當世也不乏陳勝、吳廣那樣的人才,這一點不得不考慮呀(臣恐邊寇非六國之敵,而世不乏才,土崩之勢,此不可不察也)。於今之計,不如據四方之險,選擇要害處把守,這樣明公就可以高枕無憂,專心考慮如何治國,廣種農桑,推行節約,不出十年,定會國富民強。」

曹操留下張遼、樂進、李典三人守合肥,只給他們留下了七千人馬。曹操又任命薛悌為各軍聯席參謀長(護軍),臨行前秘密把薛悌找來,交給他一封信函,薛悌看時發現函邊寫了四個字:「賊至乃發。」薛悌明白現在還不到看的時候。

詩中寫道:清晨登上了大散關,關山路險,牛都累得僵卧不起,有些車輛墜落到山澗。坐在大圓石上,彈一曲五弦琴,但心情仍然煩亂。這時有三位仙人來了,問我有什麼困苦,為什麼艱難跋涉來到此間?我想住在崑崙之顛,我想成為得道之仙,我想訪問名山大川,我想暢遊八方,以石為枕,喝著清涼的山泉。然而,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仙人就飛走了,從此我將繼續與俗事相連,從此夜夜難眠,只能惆悵自憐。詩中寫了大散關的險峻和道路難行,也寫了自己渴望求仙得道的思想,幻想著遇到仙人,隨仙人而去,最終卻無法擺脫俗事的困擾,既悲涼又惆悵。

曹操決定繼續向漢中用兵。

關中與漢中之間是巍峨的秦嶺,即使是現在這裡也是交通不發達的地方,在那個年代秦嶺宛如一道天塹,阻隔漢中與外界的溝通。在地勢險峻的秦嶺間,有三條南北方向的道路可供通行,自東向西分別是子午道、儻駱道、褒斜道,這三條道路距漢中的直線距離最近,但穿行於崇山峻岭之間,易守難行,風險很大。

由於準備工作並不充分,為保險起見曹操放棄這三條傳統道路,改由大散關繞行。

關中有四大門戶,東面是函谷關,南面是武關,西面是大散關,北面是蕭關。大散關位於今陝西省寶雞市南面的大散嶺上,這裡號稱「川陝咽喉」,是入川、入漢中的要道,《讀史方輿紀要》說大散關「當山川之會,扼南北之要」,並說關北的勢力如果不佔領此處,就不能圖謀蜀中,關南的勢力如果不佔領此處,就無法圖謀關中(北不得此無以啟梁益,南不得此,無以圖關中)。

當年劉邦、韓信「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說的就是明著修整秦嶺中的子午道等棧道,暗地裡卻從陳倉的大散關出兵,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不過當時他們進攻的方向與曹操剛好相反,曹操是從大散關殺入漢中,劉邦、韓信是從漢中經大散關殺往關中。

從大散關進入漢中雖然路繞得遠了點,但卻相對保險。建安二十年(215年)四月,曹操率軍抵達大散關,在此他詩興大發,寫下了《秋胡行》二首,其中一首是這樣寫的:

以往曹操出征都是曹丕留守鄴縣,此次曹丕隨征,曹植留守,聯想到此時曹操還沒有明確指定接班人,不由得不讓人產生聯想。此時曹植二十三歲,曹操臨行前告誡他說:「我當年當頓丘縣令時也是二十三歲,回想起那時的所作所作,至今無悔。你今年也二十三歲了,不可不常常自勉呀!」

這讓我們又一次看到了曹操詩人的風采和他真實的內心,看到了此刻他的追求和渴望,他的孤獨與苦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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